宝玉听了,只得嘴上答应着,心中深不以为然。
回房来,麝月忙上前伺候,宽衣解带,盖好锦被,又把通灵宝玉用帕子包好了,掖在枕头底下。正欲回自己床上,宝玉却叫住道:“麝月姐姐,我现在还不困,你坐下,咱们说说话儿。”
麝月听了,只得回身在床前的小杌子上坐了,笑道:“有什么好说的?你出去玩了一天,可还不累吗?”
宝玉笑道:“如今你也这样,跟你袭人姐姐无二。”
麝月笑道:“自古以来,这屋里只她一个人会服侍的,我哪里敢比她?”
宝玉笑道:“如今你就比她,她出去了这些日子,我身边多亏了有你,不然可怎么好呢?”
麝月笑道:“这话糊涂,没了袭人,上面便叫了我服侍,没有我,自然有别人,说不定比我强百倍,你是太太的心尖子,这个家里,委屈了谁也不会委屈了你。”
宝玉笑道:“话虽如此,但除了你袭人姐姐和你,别人是摸不到我的脾气的。”
麝月笑道:“我们不过是从小跟着你罢了,日子长的缘故,再来个新的,初时不好,日子长了也就好了。”
宝玉听了这话,叹了一声说道:“跟着我的你们这几个,如今袭人出去了,晴雯也出去了。只剩下你跟秋纹,碧痕几人了。不知将来怎样呢。”
麝月听宝玉说到了晴雯,于是笑道:“正是这样呢,袭人虽然出去了,但是多亏了爷平日里照应她,自然是委屈不到哪里去,晴雯那蹄子,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分,竟跟着林姑娘去了,听说如今也是个格格呢,住在尹大人府上,跟着他们家六格格一起。天天也是十来个人伺候着,尊贵的紧呢。”
宝玉叹道:“她那样一个人,原也配十几个人伺候着,我早就看她不凡,是个有造化的。只是她跟着林姑娘,管些汉八旗的俗务,倒是玷污了她。”
麝月听了这话,知道宝玉又犯了痴病,便不敢接话,只笑道:“爷心里惦记这晴雯,怕是白惦记了,那蹄子如今尊贵的紧,再娶进来做姨娘是做不成的了。二爷也是定了亲的人了,还这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也不好。罢了,忙了一天了,奴婢也累了,爷还是快些睡吧。”
宝玉听了,知道麝月说得是实话,便翻身向里,不多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王夫人进宫见了元春,说了欲给宝玉成亲的话,元春自是喜欢的,况且宝钗也是自己中意的弟媳妇,于是也赏了几样礼。王夫人回来自是忙着准备宝玉的婚事,先进了大观园请示了贾母,贾母自是不愿意多管,一切凭着王夫人的意思。只到成亲前几日,搬出了园子,仍会荣庆堂住着,见见各位福晋太太罢了。李纨孀居,这些事情自然是避讳她的,李纨只带着兰儿在园子里住着,并不往前面来,凤姐儿少不得也出来支应支应,王夫人见凤姐儿精神着实不济,便把尤氏请了来帮着料理。
大喜这日,因孝服未满,贾母便叫外边的鼓乐都免了,只叫家内学过音乐管过戏子的那些女人来吹打,拜堂的时候热闹些。一时大轿从大门进来,家里细乐迎出去,十二对宫灯,排着进来,倒也新鲜雅致。傧相请了新人出轿。
傧相赞礼拜了天地。请出贾母受了四拜,后请贾政夫妇登堂,行礼毕,送入洞房。还有坐床撒帐等事,俱是按金陵旧例。
一时宝玉上来,揭开新娘子头上的红盖头,只见宝钗盛装艳幅,金灿灿的如意锁挂在胸前,越显得体态丰盈,娇喘微微;真是荷粉露垂,杏花烟润了。宝玉早就全身酥软,一时喜娘上来,二人吃了交杯酒。众人退出,当晚颠鸾倒凤,良宵美景。不尽胜述。
其实原本宝玉娶亲应在迎春前头的,只是凤姐儿推脱家务,把王夫人晾了几日,便觉得失了膀臂,于是跟薛姨妈商议了,早迎宝钗进门,薛姨妈心中是十分愿意的,只是装着不愿意,说太仓促了,很多东西没准备呢,王夫人便说:“自家人,何必计较这些,等以后叫蟠儿慢慢的给他妹妹做罢了。”
薛姨妈只得装作不得已,便允了,宝钗的妆奁不过花了千数量银子了事,王夫人只当薛姨妈真是来不及准备,哪里知道薛姨妈存心藏奸,不肯把仅有的一点家业白白填送给王夫人罢了。
这里宝玉宝钗成了大礼,宝钗心机巧妙,宝玉天生痴情,二人自是举案齐眉,和睦的紧。王夫人便叫凤姐儿把家里的大小事情都交给了宝钗,宝钗自小便学着管家,又旁学杂收的读了很多书,荣国府这点子破事竟不够她一小指头弹得,真是如鱼得水。
凤姐儿便自收拾了东西,跟贾琏搬到了贾敬那边院里,仍旧住自己原来的屋子,平儿带着丫头婆子们早过去收拾了,自然也是妥当的,凤姐儿此后便安心养胎,闲时给迎春准备一点妆奁,不过是拿着自己的私房钱悄悄的罢了,不敢叫贾敬夫妇二人知道。
贾琏听了凤姐儿和平儿的话,拿着几百两银子,在繁华的街上买了一个小铺面,开了一家杂货铺。卖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因他眼光独到,又会八面来风,小生意做得倒是红火,只是瞒着家里,外边也不过是弄了黛玉的一个家人顶着名儿,自己只暗中操纵罢了。贾赦贾政只当他仍旧在外边花天酒地,所以并不管他。
这日,贾琏在铺子的里间吃茶看帐,只听见外边一阵吵嚷,便叫小厮出去瞧瞧,小厮回来说:“二爷,外边是孙家的大少爷带着家人们来逛呢,因看上了咱们铺子里的一对玉管儿,便要以二十两银子的价钱买去,掌柜的不依,要六十两,他便说我们是骗子,拿着假货糊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