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亲王万万没有想到雍正竟然当面以太子相许,心里突然狂跳不止。他连忙双膝跪倒,叩头说道:“皇阿玛春秋正盛,您这话,儿臣万万不敢当!从儿臣自身说,阿玛也不应当说出这话来。先帝立嫡太早,以致兄弟相争,至今余波难熄,史鉴可畏呀!”
雍正听了宝亲王的话,长叹一声,摇摇头。搁下笔转头向里。
宝亲王弘历见自己的皇阿玛疲惫不堪却仍在一遍遍的写着字,似乎有无限的心事,与往常大不相同。于是上前劝道:“皇阿玛,您是不是又是一夜没睡?总是这样,身体可怎么撑得住呢?依儿臣的意思,皇阿玛还是去躺一会儿,若有大事,儿臣再去请皇阿玛示下。”
雍正听了儿子的话,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朕在等一个消息,你若不愿在这里,就去里面看看黛儿吧,不过可能她这会儿还在睡呢。”
弘历一听,惊道:“黛儿不是还有十来天才到的吗?”
雍正叹道:“因为有件事情,至关重要,所以她带着几个家人星夜兼程,赶回来了。你去看看吧,见了她,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弘历忙告退,转身到了大殿后面的暖阁里,只见紫鹃在卧室外边的椅子上坐着,见了他进来,忙起身问安。
宝亲王问道:“妹妹呢?”
紫鹃轻声道:“还在睡呢,昨晚四更多了才睡下。王爷先略坐坐吧。”
宝亲王似乎有什么不放心,悄声说道:“我看看她,不会吵到她。”说着,便放轻了脚步,走到床前,掀开明黄的帐子,看到黛玉安然无恙,裹着一条杏红的锦被合目稳睡。呼吸细长均匀,一把乌黑的秀发拖在枕畔。宝亲王见了,微微一笑,放下帐子,到了外间椅子上坐下。紫鹃端了一晚奶子,弘历接过来喝了两口,问道:“还有谁跟着回来了?”
紫鹃轻声说:“姨太太,紫英和木从霖,还带着一个奴婢不认识的人。”
宝亲王听了,点点头,又问:“她们人呢?怎么救你一个人在?”
紫鹃轻轻的摇摇头。
宝亲王刚要说什么,只听见里面黛玉咳嗽了几声,紫鹃忙起身,进去掀开帐子,说道:“姑娘醒了,宝亲王来看你了,在外边呢。”
黛玉点点头说:“请他略等等,我这就起来。”
宝亲王在外笑道:“妹妹怎么提前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早去迎迎妹妹。”
黛玉一边穿衣,一边说道:“因有一件特别的事情,所以赶回来了。”
宝亲王便又问:“令弟呢?是不是也进京来了?”
黛玉笑道:“在后面呢,跟着家人们一起来,只怕还要等十来天呢。”
二人一边说着家常黛玉一边梳洗了出来,宝亲王细看时,只见黛玉梳了家常发髻,并不带旗头,鬓前攒着一支莹白的珍珠珠花,并一支白玉如意梅花头的簪子,耳朵上一对小银耳钉,也是梅花样式;一身玉白色衣裙,领口绣着葱绿色的玉兰花。腰里系着一根葱绿色的宫绦,变成攒心梅花样式,裙摆前结着一块黄玉蝴蝶的坠子,手中一块鹅黄的绢帕子。全身银装素裹,却又透着一点春的色彩。于是叹道:“刚过了年,妹妹这样素净的打扮,自然是给十三叔戴孝了。”
黛玉听了这话,眼中便不由得含了泪水,说道:“十三叔就这样走了,我竟未能见上一面……”
宝亲王见黛玉又哭了,忙上前拉着劝道:“好妹妹,十三叔临走时,倒是还念着你呢,不过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绝不叫你受半点儿委屈,不然十三叔在天之灵也不饶我。”
黛玉听了,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又说这样的话,来时见皇阿玛了吗?他怎么样?”
宝亲王听,说道:“正是这话呢,我刚从皇阿玛那里来,见他老人家似乎很不开心的样子,平时他这样,见了我必然会说道说道,今儿见了我也不说什么,我问他,他叫我来问你,你定是知道的,快跟我说说。”
黛玉听了,叹道:“那次在黄河上暗杀你没成跑掉的那个人,被木从霖逮住了,昨晚我把他交给了皇阿玛。”
宝亲王一听,便明白了一大半。沉思了片刻,问道:“那人全招了?”
黛玉点点头,说:“全招了。”
宝亲王问道:“是谁的主谋?”
黛玉轻声说道:“你应该知道的。”
宝亲王说道:“是三哥?”
黛玉不说话,只轻轻的点头。
宝亲王一听,便急了,抓着黛玉的手问道:“当真是他?”
黛玉不说话,只温柔的看着他,看着他眼睛里不可捉摸的目光。
须臾,宝亲王放来了黛玉,只觉得心动神摇,双目发呆。尽管他早就知道三哥的身边怪事迭出,可一旦证实了,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竟然能收买****人物,穷追数百里,苦苦地想要自己的性命!想着弘时平日那温存揖让、彬彬有礼的模样,他那莫测高深的笑容,弘历竟不禁打了个寒颤……如今事已至此,只颓然的说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黛玉抿了一下嘴角,知道这时弘历的心里,自是五味俱全的,什么样的话也劝不开这种同根相残的痛苦与失望。沉默似乎是这个时候最大的安慰,黛玉便握这他的手,以自己并不火热的温度温暖着他冰凉的手。突然,宝亲王抬起头来,问道:“冯紫英他们去做什么了?是不是去……”
黛玉摇摇头,说道:“你放心,皇阿玛现在还不会让三哥死,冯紫英跟木从霖只是奉旨去秘密扣押三哥,这会儿恐怕已经回来了。三阿哥府上的查抄工作,也不会动用朝中大臣,将会有方苞方先生带着林家的风雨尘霜四个管事秘密进行。三阿哥的家眷不会受到任何牵连,皇阿玛会把他们秘密压倒密云皇庄上去。一切,还要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