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知道傅恒如今不比别人,都忙起身迎出去。却见进来傅恒带着两个家人进来了。贾政等人笑着让到里面,大家厮见了,傅恒便一眼瞧见了坐在下首陪着的贾宝玉,打眼细看时,只见宝玉穿一件月白府绸夹袍,半新不旧,洗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足下一双半旧千层底布鞋,广颚方面,一双不大的眼珠黑漆漆的,仿佛始终带着微笑,只是在盯着人看时,才带出一丝深沉的忧郁,偶一转盼间,又似乎在傲视周围的一切,于是笑道:“世兄,久违了。”
宝玉早已瞧见傅恒华贵沉稳,儒雅倜傥的容貌,只是贾政在此,不敢放肆,听到傅恒跟自己说话时,忙起身还礼,笑道:“六爷光临寒舍,实是小人全家人之幸!”
傅恒原是因与宝玉有些交情,今日是特来贺喜的,场面话说完了,一时便同大家一起喝酒取笑。
一时大家又接着行刚才的酒令,行完了,便又联诗,这里玩的正有兴致呢,忽有一个长随到了傅恒的跟前,耳语了几句傅恒便站起身来,笑道:“实在对不住,我要先逃席了。”说着便拉着宝玉笑道:“世兄,我早就与你说过了,你若是不愿做官,便到我府里去,给你荐个塾馆,或到国子监的宗学教读都成。我确实忙,你不要推辞,不要让我再一趟一趟跑了,好么?”说罢径直去了。
出了院门,傅恒便瞧见一个黑矮中年人,头戴六合一统青缎瓜皮帽,穿一件青竹布长衫站在门口守候。此人正是新近从詹事府调任内阁学士的刘统勋,便过去用扇骨拍了拍刘统勋肩头,笑道:“李卫有什么要紧事见我?”
刘统勋小声说道:“今儿秀女大选,皇后娘娘为皇上选了几个嫔妃,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皇上从皇后那里出来,往钟翠宫找黛贵妃的时候,贵妃娘娘和紫鹃姑姑都不见了,问宫女,都说不知道。皇上心急,便换了衣服找出来了,喏,瞧瞧那里。”
傅恒顺着刘统勋的眼光看去,只见乾隆一身雨过天晴的茧绸夹袍子,手里拿着素白折扇,正从一个茶馆里出来。于是笑着摇头道:“黛贵妃却是主子的软肋,不用说,定是醋缸子打翻了,咱们跟着找吧。”
却说黛玉带着紫鹃悄悄的出了宫,一是因青玉不愿入朝为官,所以没参加这次的春闱,乾隆知道了,便硬要青玉世袭林如海的官职,去做什么盐政,黛玉赞同弟弟青玉的想法,闲时在家读书,管好下人,另外就是继承父志,著书立说,外加行医济世。就是不愿入朝为官。于是黛玉跟乾隆二人争执了几句,后因宫里选秀,大批的满八旗女儿都涌进宫来,层层筛选,到了皇后那里,已然过了一个多月了,早有一些女孩子因受不了其中的折磨,病倒了。黛玉的意思,皇上要么不选,要么快选,别这样托着。乾隆的意思呢,不选最好,可是选秀是平衡满八旗之间势力的一种方式,朝中大臣们都不愿意。又说皇上专宠汉女,早就引起了八旗的不满,若再取消选秀,实在是动摇了国之根本云云。乾隆本来在乾清宫生了一肚子闷气,回来又受了黛玉的啰嗦,便赌气去了坤宁宫,谁知草草结束了选秀,再回来时,却不见了黛玉。
此时,找完了林府,静玉别墅和黛泽别墅,又找过了乾隆旧时的藩邸,都没有找到,于是乾隆便顺着大家,茶馆,酒楼,各处一一寻找,生怕漏掉了一处。
傅恒见了,不敢多言,只得带着自己的下属分头寻找。又不敢声张,深怕被不轨之人知道了,对皇上和贵妃娘娘不利。
景和宫里,景娴却愤愤的同她的奶娘容嬷嬷说这话。
“今儿又选了十六名秀女上来,以后皇上可有的忙了!”
“娘娘,咱们不怕,这宫里,没有人敢跟娘娘争,娘娘家的老爷现是皇上跟前儿的红人,朝中的大臣们那个不巴结着?”
“哼,若说如今的天子近臣,恐怕非傅六爷莫属了,这么年轻,前途不可限量。况且有事皇后娘娘的亲弟弟,名正言顺的国舅爷。”
“娘娘的话不错,不过皇后娘娘向来谦和,这倒是不碍的,只要咱们抓住老佛爷的心,也就无碍了,再说了……”容嬷嬷说着便把脸爬到景娴的耳朵上,悄声说:“那样东西,已经在皇后宫中放了将近一年了,只怕,也等不了多久了……”
景娴突然变了脸低声道:“说这话要小心!”
容嬷嬷忙低下头,答应着,又说:“娘娘,如今新秀女进了宫,咱们怎样?不如趁此机会拉拢几个,皇上年轻,又风流,说不定哪天那个狐媚子惹烦了皇上,失了宠,咱们也好有所准备。”
景娴脸上露出狡诈的笑容,说道:“这话不错,你去挑几样首饰,今晚咱们就去储秀宫走走。”
容嬷嬷笑道:“早就准备好了,只是这样的事情,娘娘大可不必亲自去,反而显得张扬了,不如奴才悄悄的去了,把话说明白了,不好吗?”
景娴想了想,笑道:“就是这样,嬷嬷向来是个稳妥的,如此就交给你了。”
李卫跟着皇上在大街上转悠,哪里知道黛玉正在同紫鹃雪雁在李卫的书房里坐着吃茶呢。黛玉见李卫的书房巡看。但见都是些《三字经》、《朱子治家格言》、《千家诗》、《千字文》这类东西,又好气又好笑。雪雁见了笑道:“娘娘不要笑话,李卫这家伙,只能读写这样的书罢了,绕是这样,大部分还是摆设呢。”
黛玉笑道:“书都不是坏书,太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