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点了头,收了银票。
“如今你宝兄弟也上学去了,过不了几年也该出息了,我年已半百,只你们两个可靠的人,娘娘可要千万保重凤体要紧。”
元春又含泪点了头,半晌方说:“都说皇家荣华富贵,女儿在这里却是如履薄冰,如今皇后娘娘宽宏大量,自然是好的,可是年贵妃每每为难女儿,因她的哥哥又握着重兵,皇后尚且让她三分,女儿也只能受着罢了。”
王夫人听了,便跟着掉了眼泪,说:“好孩子,总有熬出头的时候,你要是能怀一个哥儿,可就好了。”
“母亲说的轻巧,如今万岁爷日理万机,每日只睡两个时辰,都是在承前殿略歇歇罢了,哪里还会到后宫来?就是平日里最宠爱的年贵妃,也好些日子没见着万岁爷了”
王夫人听了,也无话可说,毕竟万岁爷的事情,连皇后都不敢多嘴,自己是个什么人,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吗。
出了半日神,王夫人方想起了正事,于是问道:“你林妹妹和迎春探春惜春三个妹妹今儿都被皇后娘娘召进宫来了,你可知道?”
元春听了,惊讶的说:“并未听说此事啊。”
“你竟不知道?”王夫人也很奇怪。
“母亲别急,前一次,皇后接了林妹妹来,女儿也不知道,也是后来才听说的,今儿这事说不定皇后也没叫人到处乱说呢!”说着,叫了抱琴进来,说,“你叫个稳当的人,悄悄的去皇后娘娘那里打听一下,看娘娘是否得闲。”
抱琴答应了一下出去了,半日方进来说:“回娘娘话,夏公公亲自转到皇后娘娘的厨房里,打听了,今儿娘娘礼佛,一日不见外客。”
元春摆手叫抱琴下去了,怔怔的看着母亲说:“母亲可听见了?皇后娘娘今儿礼佛呢,哪里会叫家里的姐妹进来?”
王夫人方知道自己是被骗了,慢慢细想,想黛玉是为了出去,撒了谎,骗了老太太和自己了,只是林丫头倒没什么,自己家里的三个姑娘自小养在深闺,从不见外人,今儿竟私自出府,若是传了出去,一家子脸面何在呢。往日打得精细算盘,可不要落空了?想着想着脸上便变了颜色,一时在宫里,又不好怎么样,便告别了元春,回到了府里。见了贾母,照样的问了安,说了些元春的事情,只字不提黛玉几人的事情。
黛玉几人玩了一天,傍晚才回,因玩的尽兴,个人的脸上犹带了笑容,姐妹几个拉着手到了贾母的房里,先给贾母请安,又给王夫人行礼,王夫人看了黛玉一眼,便慢慢的问:“大姑娘今儿可玩的高兴?见了皇后娘娘可得了什么稀罕的玩物?”
黛玉见王夫人脸色不对,忙止了笑,敛襟一拜,答道:“谢二舅母关心,只是皇后娘娘今儿斋戒,并没有见我们姐妹。”
“哦?那你们去了哪里玩了这整整一日?倒也自在。”
“我们去了十三爷怡亲王的府里,福晋跟我们几人打牌闲话所以到此时方回。”
探春见黛玉这样回答,提到嗓子眼儿的心也放到了肚子里。
雪雁却不怕王夫人,见黛玉说完了,便上前说:“太太见谅,姑娘在车上的时候就说肩膀疼,这会儿怕是受不了了,奴婢正要扶姑娘回房去歇息呢,如果没事了,请太太放姑娘回房去。”
王夫人本就一肚子气,问了黛玉,回答的又滴水不漏,见雪雁这样早就忍不住了,于是气愤的说:“这里也有你这个奴才说话的份儿吗?”
雪雁听了,冷笑一声说:“太太是个明白人,我不过看在姑娘的份上叫你一声太太,我是奴才,可我是万岁爷跟前儿的奴才,宝亲王面前,也没受过这样呵斥,太太是什么人,竟不知道这规矩?”
说完也不看王夫人一眼,给贾母道了声恕罪,便搀着黛玉回房去了。
且不说黛玉自回了房里,雪雁给她按摩着脖颈和后背,只说迎春三姐妹陪着老太太用了晚饭,回到自己房里,都悄悄的,不敢再玩笑。
王夫人自是一肚子的气,回到自己房里用了几口晚饭,见贾环过来请安,便拿出一本《金刚咒》来叫他抄写,一会儿宝玉从外边吃了酒回来,见了王夫人,不过规规矩矩说了几句,便命人除去抹额,脱了袍服,拉了靴子,便一头滚在王夫人怀里。王夫人便用手满身满脸摩挲抚弄他,宝玉也搬着王夫人的脖子说长道短的。王夫人道:“我的儿,你又吃多了酒,脸上滚热。你还只是揉搓,一会闹上酒来。还不在那里静静的倒一会子呢。”说着,便叫人拿个枕头来。宝玉听说便下来,在王夫人身后倒下,又叫彩霞来替他拍着。
宝玉便和彩霞说笑,只见彩霞淡淡的,不大答理,两眼睛只向贾环处看。
宝玉便拉他的手笑道:“好姐姐,你也理我理儿呢。”一面说,一面拉他的手。
彩霞夺手不肯,便说:“再闹,我就嚷了。”
二人正在拉扯,不妨宝玉失手,打翻了抗桌上的蜡烛,只听宝玉“嗳哟”了一声,满屋里众人都唬了一跳,连忙将地下的戳灯挪过来,又将里外间屋的灯拿了三四盏看时,只见宝玉满脸满头都是油。
王夫人又急又气,一面命人来替宝玉擦洗,一面又骂贾环。
因王夫人白日里生了气,没地方发作,晚上又被雪雁抢白了一顿,正在恼火,便又叫过赵姨娘来骂道:“养出这样黑心不知道理下流种子来,也不管管!几番几次我都不理论,你们得了意了,越发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