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听了,心中自是不痛快,可是现在青海那边却是半刻也离不开年羹尧的。既然离不开年羹尧,此时就不得不训斥范时捷,谁知范时捷老毛病又犯了,只一味的较真,说皇上偏袒年羹尧。
雍正勃然作色:“范时捷,你就是这样和朕说话吗?你一定是不愿意看到我们打了胜仗,所以你就是个小人!”说着他回头一看,刘墨林现在的棋势,又正好是盘和棋,心里就更加烦燥,“刘墨林,你听着,这盘棋你要是不能赢,朕就杀了你!”
雍正这话是说给范时捷听的呀,可范时捷却黏糊上了:“万岁,臣是君子,不是小人,难道一个人打了胜仗他就可以欺君?难道年羹尧到我的军中时,要臣开中门迎接,这也是对的?”
雍正见他如此,更是上火:“你不听年羹尧的命令,就等于是不听朕的!”
“不,我只听皇上的,不听他年某人的。”
“那你的巡抚就当不成!”
“当不成不当,臣本来就不是那块料。”
雍正急了,他向外头喊了一声:“来人!”
侍卫张五哥应声进来,听见皇上厉声地说:“把这个杀才发,发,发往……发往十三爷那里,叫他好好管一管这个畜生!”
雍正说完这话回头一看棋盘,更火了,原来棋势已定,又正是一盘和棋。气得他拍案大怒:“全都是假的,全都是在糊弄朕!来人!把这个只会下和棋的狗才与朕……打了出去……”
几名侍卫闻声进来,架起刘墨林就走,刘墨林慌了,他一边赖着不走,一边大呼小叫地喊:“万岁,万岁呀,您不能说话不算话,这盘棋我赢了,瞧,我手里还有一颗黑子哪!”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门外高叫一声:“是谁这样大胆,敢惹皇上生这么大的气呀?”
雍正见老十三进来,也正好给自己一个台阶。他虽然生气,却并不糊涂,气话马上就变了味儿:“十三弟,你来得好,朕正在训斥他们这些人哪。”说着,他瞟了一眼还在太监怀里挣扎的刘墨林,似笑似怒地说:“你这个死心眼的狗才,还赖在那里干什么?难道你真想让朕杀了你吗?朕气的是你只会拍马,只会下和棋。要真的杀了你,朕不是连殷纣王也不如了?”
刘墨林也真是有鬼才,他马上叩头回答:“皇上,臣不过是刚才见你不高兴,才想让您下个和棋,取个吉利。臣就是再不懂事,也知道皇上的心。皇上怎么会为这点小事,要走了臣的吃饭家伙呢。”
雍正却发上了牢骚:“十三弟,你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朕在藩邸时,荣华富贵也不减今日,也还有几个朋友,能说说话、聊聊天。可如今你看,朕无论做什么,说什么,看什么,听什么,全都是假的,全都是他们装模做样来骗朕的!有的是成心要来气死朕;有的是怀着异样的心思;有的是表面上奉承,背后却在捣鬼。他们说吉利的假话,看吉利的假戏,就连下棋这点小事,是赢,是输还是和,都全是假的!这日子过得太没意思了。”说完,他垂头丧气地坐在了龙案前。
允祥深知雍正的性情,他走上前来,温语劝慰说:“皇上嘛,本来就是称孤道寡的人,又怎么能不寂寞呢?先帝在世时,也常说这话。可老人家会想法子宽慰自己,也会给自己找乐子。今日东游泰山看日出,明日又南下巡幸坐画舫,既看了景致又不误正事。老人家先拜伍次友为师,后来又收方苞在身边。收了能人,却不让他们当官,而让他们伴君。可皇上您哪,除了办事还是办事,从早到晚,从明到夜,一刻也不消闲,也一刻不让别人喘息。臣弟说句放肆的话,这事怪不得别人,只怪您自己不会享福。”
雍正听了,长叹一声,想了想说:“你既然这样说,咱们今儿就清闲清闲,带上刘墨林,咱们微服出去转转。”
十三爷听了,也觉得很好,便叫刘墨林跟着自己陪着回了怡亲王王府,三人都换了便服,从后门悄悄的溜出来,在大街上转悠。
三人先去了茶馆听了会子说书的,又到琉璃厂转了转,瞧瞧那些赝品的古董,继而转到宁荣街上大观园的正门附近。因是皇家别墅,门口都有侍卫把守着,所以一般百姓是不得靠近的。三人到宁荣街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候了,正巧黛玉几人刚从林水沂那里回来,后面跟了两辆大车装满了东西,也到了大观园门口。
雍正瞧见了自己赐给黛玉的朱轮翠盖八宝车,便知道是黛玉来了,便站在路中间等着。
驾车的并不认识雍正等人,见有人挡着路,只得停了车,原是晴雯跟黛玉一辆车坐着,见停了车,便从里面掀开帘子问:“怎么停下了?不是还有几步路吗?”
驾车的忙回道:“姑娘,前边有人。”
晴雯便说:“叫他们躲开。”
驾车的人便叫前面的人让一让。
雍正笑道:“叫你们主人下来,这会儿这里没外人。”
黛玉尚未听真切,晴雯却恼了,竟自跳下车,走到跟前,怒道:“你是什么人,敢当我们家姑娘的车,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刘墨林见面前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站到面前,正想回话,却被雍正伸手挡住,此时雍正爷见到晴雯的模样,真是如遭雷击,如见鬼魅一般,定定的站在那里。
晴雯见面前一位不到六十岁的老人,呆呆的看着自己,只觉得心里发酸,不知不觉的,便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