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桀牵着马儿走在最前面,夜兮骑着马深情地看了一眼他的背面,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一早开始皇甫桀的态度有点微妙的变化,也不是觉得他不再关心自己,只是眼神里充满复杂的情感,这样的情感让夜兮看着动了恻隐之心。
“夜兮,你好好地在坐在马背上,先不要下来。”皇甫桀的交代打断夜兮的沉思,她默默地点头。
上官坐在马上,犹豫地问:“皇甫兄是否发现什么?”
“我看路边的植被不同寻常。”皇甫桀蹲下来,仔细地检查,他为了以防万一,全都用剑柄拨开杂草,果然杂草遮盖的地方全都冒出灰黑色的水泡,气味难闻,皇甫桀忍不住捂着口鼻站起来。
“好浓的尸毒。”上官淡笑地说:“这表示我们没有走错方向。”
皇甫桀抬眸远眺,凝重地说:“可是前面是悬崖,稍有不慎必定会坠落悬崖。”
“我担心的是我会拖累你们。”上官摇头叹道。
皇甫桀顿了顿,继而说:“这样吧,你和夜兮在这边暂时等我的消息,我先只身一人前往,如若没什么大碍,我再将你们两个接过去。”
“不。”夜兮脱口而出,十分紧张地说道:“不要丢下我。”
“我会返回来的。”
“不,不要。”夜兮翻身从马背上滑下来,皇甫桀赶紧扶着她,夜兮紧握着皇甫桀的手,哀怨地说:“不要离开我,我不怕悬崖,我可以跟你一起过去。”
“夜兮,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夜兮固执地说:“我心意已决。”
皇甫桀只好点头,转身对着上官说:“上官大夫,那就麻烦你一个人先守在此处。”
“没关系,你们先去吧,如果真的是上山的路,再回来接我吧。”上官平静地应了一声。
“上官大夫,你万事要小心。”皇甫桀交代几句后,引着他们一起上了孤峰崖;为了上官的安全,皇甫桀将他藏身在枯草之中,这里的植被生长得出奇高,俨然能将上官遮挡住,至于这两匹马儿,也都暂时拴在不远处的树干上。
两座孤峰之间便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胆大者往下看去,烟云纵横,仿佛是置身天边,甚比天高;夜兮双腿有些发软,可是她还是在皇甫桀面前显得若无其事,皇甫桀不忍让夜兮跟着自己受罪,几次三番想劝她,但是每次都是话还在嘴边,就已经被聪慧的夜兮堵了回去。
“孤峰崖。”横桥口有一块凸岩,其高约半丈,上面刻着“孤峰崖”三字;夜兮念道,转而对着皇甫桀说:“看起来这两座山峰之间的横桥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过了,那万一我们走在中间断裂了怎么办?”
“所以我会在你身上系上一根绳索。”皇甫桀说道:“在铸剑师傅那里拿来的工具总算派上用场。”
说着,皇甫桀将二人牢牢地拴在一起,夜兮检查身上捆绑好的绳索,又看了看皇甫桀,说道:“也许我的顾虑是多余的。”
“有了这个保障,至少我能对你放心。”皇甫桀把绳子另一头系在刻着孤峰崖三字的凸岩上,在确定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皇甫桀背着两把剑,然后手牵着夜兮一起步入了横桥入口。
这横桥不但久而失修,并且只是小块的木板子简易地搭建,虽说两边还有扶手,可是狂风吹过,将横桥摇晃得很厉害,行走在上面的人不由得双腿发麻,跟着就是软趴趴地不能再走上半步。
皇甫桀捏紧夜兮的手,他回头朝着夜兮望去,夜兮很快从对方的目光中感应到坚强,她莞尔一笑,豁出去地吐了一口气,然后抛开惧意踏上横桥。
每走一步,横桥就不停地晃动,摇摇摆摆地控制夜兮也站不稳;为了能减轻身子的晃动,夜兮只好弓着身子一步步艰难地挪动;风刮在脸上刺骨,夜兮不敢往下看,她深呼吸时也咬着唇,拼命地把眼神向上扬。
其实如果皇甫桀肯拔出残砻剑,那就可以坐在剑身飞过去了,只是他不能这么做,免得太依赖残砻,结果还是被残砻身上的魔气控制。
“啊——”夜兮惊叫一声,引起皇甫桀的注意,他朝着夜兮嚷道:“怎么了?”
“王上,你看……”夜兮示意皇甫桀看着自己的身后,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腐尸也走上了横桥。
“天呐,他们……”夜兮又吓得失声,皇甫桀再看到他们的前方,岂料目的地也是聚集不少腐尸,看来是等着他们送羊入虎口了。
两人站在横桥中央,后路不是,前进也不是,正踌躇不定之际,横桥的绳索似乎开始松动;皇甫桀用力一拉,将夜兮拥入怀中,他紧蹙眉头,前后张望;夜兮搂着皇甫桀的腰际,虽然情况危机,可是她并不害怕,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她反倒是直直地盯着皇甫桀,她习惯在这个时候看着他,他的一举一动,一个抬眉的动作都能让夜兮记忆深刻。
“夜兮,你怕吗?”皇甫桀低头问。
夜兮抿嘴一笑,缓缓地说:“王上,夜兮不怕,哪怕现在跌入万丈深渊,夜兮也不怕。”
“好,那我们继续往前走。”皇甫桀严谨地对着夜兮说道:“不要回头看,一直往前走。”
夜兮随着皇甫桀的步伐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挪动几步,他们又要控制横桥不被风吹得摇晃,又要减轻横桥的重量;而与此同时,腐尸也正在一步步地靠近他们,这些腐尸或者从横桥上面跌落,抑或者他们追上皇甫桀他们,但是皇甫桀抱着夜兮不让她受到丝毫伤害,于是在横桥上不得不展开激战。
动作的幅度越大对横桥的伤害也越大,他们眼看着离孤峰崖另一头还有一段距离,可是腐尸越聚越多,有腐尸开始蓄意破坏横桥,他们用牙齿咬断绳索,使得横桥开始往下沉。
灵怒藏在腐尸当中,他躲在最后面,冷眼旁观皇甫桀的危险困境,然后拔出自己的剑毫不犹豫地砍下去,一招就砍断了连接横桥的绳索。
“啊——”夜兮惨叫一声,与皇甫桀一起从横桥上面跌落悬崖;当然,也牺牲不少腐尸,但这并不是灵怒所关心的,本来这些腐尸就是他从树林里引过来,现在他倒要看看皇甫桀如何自救。
“王上——”夜兮的手牢牢地被人抓住,她的双腿毫无目的地在悬崖边摆动,企图能踩到凸起的石块,可是孤峰崖的悬崖十分陡峭,并且崖边连个植被都很稀少,更别说找个支撑点了。
“夜兮,抓紧我的手,千万不能松开。”皇甫桀在两人跌落之时,趁乱拔出背后的剑,然后把剑固定在岩石缝里,只是他不知道这把普通的剑能支撑他们多久。
“王上,你……”夜兮抬着头看到眼前的情形十分严峻,要么皇甫桀可以利用自己的轻功飞上去,要么就是两人都跌入悬崖。
“你先不要说话,保存体力。”皇甫桀痛苦地呻吟。
“王上,我不能害了你啊。”夜兮吃力地动了动喉咙。
皇甫桀看到他们紧握着的手,不由得想起当初夜兮为了拯救他而情愿牺牲自己时的场景,那个时候就因为他没有牢牢地抓住夜兮,才会使得屈侯弑有机可乘,将夜兮带离王宫,让她离开自己身边。
“不,我再也不会松开手。”皇甫桀神色异常地激动,他握得更紧了,害怕就此失去夜兮,他知道上天不会再给他机会的。
夜兮看到插进岩石里面的剑开始往下移动,她知道情况实在太危机,此时此刻她忘了仇恨,即便她胸口拥有的是魔心,她也忘了恨;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究竟她是恨皇甫桀还是爱着皇甫桀,究竟是失去记忆还是正在创造记忆,无论是失去的还是现在拥有的,她觉得都很美好。
她其实不想看到皇甫桀死,她的意念很强烈,盖过了魔心的呐喊;换言之,她的心口椎心之痛又开始蔓延全身,她必须接受这种痛楚,这是爱一个人的痛,她甘愿一个人默默地忍受着。
“王上,不要……”夜兮故意松开手。
“夜兮,不要……”皇甫桀感受到夜兮的放弃,她的手开始慢慢地滑动,从皇甫桀的手掌心滑落,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不是他能承受的结果。
“王上,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而跌入悬崖,死无葬身之地,我不能……”夜兮心里淌着血,双眼模糊地看着皇甫桀。
“夜兮……”皇甫桀撕心裂肺地狂吼:“你不能这么残忍,我又岂能眼睁睁看着你再一次从我手中离开,天呐,不要这么残忍地对我,啊——”
“王上,夜兮一直爱着你,哪怕成魔也是爱你的。”夜兮凄楚地低喃,她的话只有她自己听得到,她的身子渐渐地往下落,耳边除了肆掠的风,就是皇甫桀歇斯底里地咆哮。
“不,啊……不要离开我,求求你……”皇甫桀捂着自己的头,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他是叱诧风云的邪王,他的泪水从未因为谁而流过,但是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绝对不能,哪怕不惜一切代价,他都要拯救。
“残砻出鞘——”皇甫桀一声喝令,他背后的残砻剑早就蓄势待发,没有残砻护身,皇甫桀就只是一个凡人,顶多算是一个武功了得的凡人;然而,有残砻在手,上天入地都不是难题;残砻从剑鞘飞出驮着它的主人朝着悬崖下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