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药之后,夜兮只觉得自己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其实素姑大人说得对,以前的她已经死去,现在的自己不过是行尸走肉的躯壳;如今的形势容不得她为自己的贞操默哀,她看到素姑大人和宫女离开自己的房间,留下来一个小女孩子,莫约十二三岁,怯弱地盯着有气无力的自己,于是便问:“你是谁?”
“奴婢柳儿,是素姑大人要奴婢留下来伺候您的。”柳儿的声线很细,这是还没发育好的女孩的声音。
“哼…”夜兮嗤笑说道:“没想到我一个女囚还有婢女伺候。”
柳儿没有吭声,偷瞄一眼夜兮;夜兮也不想说得刻薄,想到柳儿连自己都不如,不由得泛起同情之心;夜兮缓了缓语气,说:“柳儿,你且扶我一把。”
“是。”柳儿奔过去搀扶夜兮,可笑的她,现在要想从床上下来,还得依靠外人。
夜兮环顾四周,内室陈设齐全,虽然格局简简单单,也看得出做工精致;再往前走,便是一座中央屏风,上面雕刻的梅花栩栩如生,傲然盛开,映得房间里生机勃勃,少了些许死气沉沉。
柳儿赶紧走去打开房门,清香扑面顿时令人豁然开朗,夜兮放眼望去,身处一座小独楼,楼的三面都是奇花异草,眺望不远处便是相同格局的小楼阁,这样的小别院迂回盘旋,看似独立却又相连。
“这里便是墨玉楼,前面是归雁楼,住着另一个姑娘。”柳儿解释地说。
夜兮看了一眼柳儿,扶着栏杆慢慢地挪动步子走下楼;楼下前院后院都是小桥流水,花簇灿烂,看着就一点儿也不像自己被囚禁在此,倒是比之前她的家还有着天壤之别。
“柳儿…”夜兮欲言又止,柳儿见夜兮和其他女子不同,倒是放宽了心,对夜兮主动说起来:“夜兮姑娘是不是有话要问?柳儿在宫里时间不久,很多事情不是很清楚,但是也略知一二,如若姑娘有事要问,只管问吧。”
夜兮抿了抿嘴,再问:“柳儿,是不是每个送来的祭品姑娘都…”
柳儿见夜兮还是有些顾虑,于是说道:“其实每个姑娘的处境都不一样,不过多半都是住在了瑶华宫,这里楼台亭阁甚多,离北苑又比较的近,也就方便了王上。”
“王上住在此地?”
“当然不会。”柳儿说道:“王上在天欲殿,离这里还有点距离。”
夜兮听到柳儿这么说,心情很复杂,她暗叹一声,转身说道:“也就是说,这辈子我都要关在这个地方?要在这个华丽的鸟笼里过完此生?”
柳儿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下小声地说:“夜兮姑娘,其实还有一种办法可以脱离苦海,但是你千万不能说是奴婢告诉你的,如果被素姑大人知道,奴婢一定会受惩罚。”
“什么办法?”夜兮欣喜地追问。
柳儿认真地说:“倒是之前听说王上会把表现好的姑娘赐给自己的大臣,哪怕是妾,也好过在这里等死老死啊。”
夜兮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浇灭,她深吸一口气,摇头苦笑:“即便是在这里老死等死,我也不要随便把自己交出去…”
“夜兮姑娘,你现在身不由己,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反抗就等于给自己族人带来灾难,因为王上的命令不能质疑,不能违抗。”柳儿好心地提醒:“还有,不要惹到素姑大人,她掌管后宫,是王上的亲信,稍有不慎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可是素姑大人为什么白发斑斑?看起来她容颜不过四十,实在是费解。”夜兮问道。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柳儿说:“传闻王上有圣灵护体,奴婢想,大概素姑大人也是吧。”
两人聊得正欢,须不知外面有人闯入,那人身后跟着一个小宫女,小宫女先行一步俯身喝道:“夜兮姑娘,我们木婳姑娘特来探望你。”
“多谢木婳姑娘。”柳儿一见对方的宫女,立刻回敬地欠了欠身。
木婳生得娇颜丽丽,就容貌上略胜一筹,可是她眉宇间少了正气,分辨不清究竟是好是坏;宫女青儿挽着食盒,她递上去笑道:“这里有些桂花糕,是木婳姑娘送给您的。”
柳儿不敢接受,她扭头看了一眼发愣的夜兮,只见夜兮呆呆地盯着木婳,惹得木婳笑声连连。
“你这般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木婳走上前问道。
夜兮不好意思地收回眼神,尴尬地说:“我只是觉得很突然,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何好心送来糕点,夜兮受之有愧。”
“哈哈。”木婳靠近些,柔声道:“你我同月同日生,虽然素不相信,但今后命系一条船上,不管怎么说,相互帮助是应该。”
“同月同日生?”夜兮不解地反问。
木婳轻松一笑,说道:“难道你不知?我们之所以被选中,就因为出生在阴月阴时。”
夜兮淡然说道:“倒是听说过这种说法,不过结果已定,也就懒得追问真假。”
“你倒是很能看得开,我可不同,来之前很忧虑。”木婳踱步说道:“就算要死,我也要死得明明白白。”木婳转身又注视着面无表情的夜兮,说:“你见到过桀王吗?世人说他是暴君,杀人如麻。”
“这一点不必查询,将我们囚禁在此等死,又…”夜兮想到自己已被桀王夺去处子之身,不由得愤然,负气又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早已经在天下人心目中有了定数。”
“你恨?”
“不敢恨。”
木婳笑了笑,说:“我告诉你我见过桀王,你相信吗?”
夜兮一怔,脑袋一片空白,只听得木婳仰天大笑,说道:“好了,今日你第一天来,成为我们这里新的一员,往后多多关照就是。”
“应该是木婳姑娘多多关照。”夜兮客气地应道。
“我是木族的女子,听说你是来自水族?”木婳转了转眼珠子,意味深长地道:“水族曾联手黑厥国叛变,这事情发生在十五年前,那个时候桀王下令屠杀水族,差一点就被灭了族。”
“你倒是懂得不少。”夜兮蹙眉说道:“不过,在这里我们身份都一样。”
木婳似笑非笑地凑上前,在夜兮耳边轻缓地说道:“我忘了告诉你,素姑大人最恨的便是水族的人,因为她的丈夫就是被水族的将军刺杀,所以…我劝你以后还是小心点。”
夜兮怔忡地定在原地,她看着木婳含笑离去,也不知道这女人告知这些究竟是要扰乱她的心,还是真的“关心”;但素姑大人不好惹,她阴晴不定,这会儿即便自己如何听话,恐怕也会招来素姑大人的刁难,回想之前素姑大人冷笑挑眉的样子,不禁令自己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