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右手抬不起,别着劲用左手将他的胳膊拿下,坐到沙发颌首瞧他:“来向你交代点事情。”
楚信风怔了下,直问:“什么意思?”
秦夜淡然靠到沙发上,轻描淡写:“如果我不幸早死了,遗产你要不要?”
楚信风伪装的轻松彻底僵住,跨过来一拳就想砸过去,打出去了又不忍落下,在他右肩膀上轻轻坦开掌,再收回来,伤情到无法遏制的地步。瞧瞧他们如今都成了什么样?为何狼狈又落破,真像是活不起了。
“秦夜,你说的这叫什么屁话?你的家业我敢要么?我楚信风怕被钱砸死再给埋了!你要实在没话说就滚回秦家去,别在这里拿话恶心人。是,我是没你有钱,不如你一半产业,这么寒碜人有意思么?活不起就去死,别跑我面前说三道四的,没时间陪你闲打牙。”
秦夜轻微牵动嘴角,因为脸色的苍白,这笑并不如以往风流倜傥,穷酸得像能挤出泪来。痕迹没扯多大就松懈了:“人还有不死的么?早晚的事。我不如你命好,怎么活也定然活不过你。这些家业给别人可惜了,不如都给你。我孤身一人,吃钱穿钱这一辈子又能花多少?”
这一句话说得楚信风满眼泛酸气,瞧瞧他这话,就好像他楚信风命多好。真是穷得就只剩钱了,如何不是孤家寡人。
越发没好气:“你跟我不熟悉是不是?我命好不好,你会不知道?谁不知我楚信风有人生没人养啊?”否则他天翻地覆的折腾什么劲呢,那些过往如今就没必要再提了,坐过去,心平心和跟他说话:“秦夜,我知道诗诗出事你很难过,这种心情我理解,我又如何好受。当时我们一起把她从靠山屯里带出来,如今这个样子……”楚信风觉得他比他勇敢,说到这里还是喉咙哽动,挥了挥手:“赶紧走吧,别让我看到你。”
秦夜坐着不动,眼光定住,眸内渐渐空灵。良久,端起茶几上的杯子抿压,坚持把话说完:“楚信风,你想多了,我没有轻生的念头。”只是觉得活着没有意思:“以防万一罢了,说不上哪一时就死了,连个亲人都没有,这些家业处理起来也麻烦,不如现在就有个归属,如果我能长命百岁,最好。否则,就是你的。”
楚信风别过脸,语气不善:“我不要。”
秦夜站起身,轻淡的扔下一句:“爱要不要。”人已经走到门口。
楚信风猛然抬眸,慌张的将人叫住:“夜,你有什么事对不对?”他太了解他,平时虽然高深得云里雾里,实则细想起来,从不会平白说一句废话或做出某种举动,细回味起来都是有目地的。
秦夜没回头,听声音仿得伤情:“有些累了,不想再打理这些东西。诗诗说她喜欢靠海的房子,出去走一走,找到好的地方就帮她盖一所。”
“然后呢?”楚信风紧追着再问。
秦夜静默良久,再启音像自言自语:“然后?”轻笑了下:“人生哪有那么多的然后。”如果真有“然后”,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不得善终了。
楚信风愣在沙发上细想秦夜的话,直觉这一次跟任何一次都不同,秦老太太去世,他还有言诗诗陪着,有一个人肯奈心的哄他骂他,牵着他的手吵着浪迹天涯。可是,现在言诗诗走了,除了这此冰冷无温的财富地位他又像真的一无所有。虽然他楚信风除了这些也不曾拥有过什么,但是正因为他不曾拥有地过,所以失去的时候才不至于这么悲情难耐,明显秦夜是不同的。而且……秦夜就连记忆都是空白,一个人因为长久执着于一件事而有所留恋,例如人生。可他的人生细算起来也不过三年时间,只怕连一个生存的惯性都不曾牢固,他如何还会真正的想要活着?面对一个陌生而孤独的世界?
疯狂的下楼追出去,狠狠的咬着牙全部碎掉一般。就算全世界对他不好,还有他这么个朋友肯为他撑着啊。
秦夜已经上了秦家的车子,车窗拉下,掩去他半张冰冷消瘦的侧脸颜线。楚信风狂飙地跳下台阶,而那边车子已经发动开走了。他来不及追上去,就被马路上的景致惊慑住,路上是顺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女子横穿过来身体被急速驶来的车子撞飞,呈一个极为颠簸的弧度抛到最上空,再重重落到地面上,片刻血肉飞溅。过往车队都乱了,整段交通路况也随之瘫痪。
楚信风寻着那熟悉的面孔靠过去,他没有看错,虽然女子脸面上是斑驳血迹,他仍能看出那是庄桐,昔日比公主还要仰首三分的女子。她也看到了楚信风,临死的前一刻对他扯出奄奄欲散的笑,手臂极力的想要抬起,指尖动了动,只能是徒劳。楚信风过去将她抱起来,洁白的衬衣占了大片大片的血迹,像被人连捅几个窟窿。庄桐看着他终是笑了,唇齿间断续开合,听不到声音,只有一个微弱的唇型。他看出,是一个名字:秦夜。
想来她也是看到了秦夜,横穿马路追逐着过来的……她想侧首,看车子开走的方向,动作做到一半,眸光蓦然死寂,不甘的瞪着他,死不冥目。楚信风抬手覆上,帮她闭合双目。她这个死法是惨淡了些,可是,她有什么好不冥目的呢。只为她那一点邪恶心思,不知伤透了多少活着人的心。
他看着长空,只想到一句话,人啊,要善待爱情!太刁钻了,就会被情感的不幸反噬。
王子涛从车上跳下来,定在路边的身体晃了晃,下人报告庄桐跑出来了,他后脚接着追过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一步。一双脚顿时像灌了铅,趟过聚集上的人潮一步步的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