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容娘听了,似乎是特别紧张,便着急的问他说道:“你当时捡到孩子的时候,孩子身上有什么东西啊?”
“能有什么东西啊,不就是一张破烂的紫花被盖着嘛,里面还放了二十块钱。那二十块钱做什么能够啊,这孩子可是我从小到大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为了他,我后来本来能娶个寡妇,我怕那寡妇虐待他,我都没娶,我就一个人守着他,把他养了二十多年。结果他现在这么对我,你来评评理啊,容容娘。”
朱容容的娘脸上露出了一丝很诧异而又很沉痛的神情,她什么都没有说,人像变成雕塑了一样,呆呆的坐在那里。过了很久很久,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眼中含着泪水,对那侯老头说道:“是啊,你的确是辛苦了。”
“容容娘,你也是这么觉得吧?可是那小兔崽子不这么认为啊,他始终觉得我不是他亲爹,对我就不好。你说,我辛辛苦苦把他养着这么大,我容易吗?你看他现在对我是什么态度嘛……”他就在那里说了半天,念叨了很久他儿子的不是。
朱容容的娘却好象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一样,听到老头说到动情的地方,她也跟着抹眼泪。
朱容容有些诧异的望着她娘,见到她娘也如此的感动,便拿了纸巾给她娘说道:“这是别人的事嘛,你怎么也听成这样了。”
她娘看到容容了,这才把眼泪擦干净说:“没有,我只是听了之后觉得很感动。”
接下来那老头一个人就在那里抱怨着,而朱容容的娘则像是傻了一样,躺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
一直到了晚上八九点,侯树勇才回来了。侯树勇回来后,看到他浑身上下衣服更加破烂了,像是摔了跟头一样。
侯树勇回来后,把手上的布包往桌上一放,说道:“借了一万二百块钱。”
侯老头看他身上脏兮兮的,便问他说道:“你怎么了?怎么身上脏兮兮的?”
侯树勇这才对他爹说道:“还不是去我大姨家嘛,被我大姨父推了好几遍出来,我死赖着不走,后来我大姨实在看不过去了,就偷偷的拿了两千块钱给我。别的钱有的是跟我二舅借的,有的是跟我大姑和二姑借的,还有跟我三表姐借的,也吃了不少闭门羹。总之,算是借回来这一万多。”
老头听了后,一时之间觉得又是疼惜,又是难过,就对他说道:“来,你先在这椅子上坐一下,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你吃过饭了没?”
侯树勇闷着头,摇了摇头。
老头便蹒跚着准备往外走,朱容容见状,还没有说什么呢,就听到容容娘喊朱容容说道:“容容,你赶紧出去给你侯大爷和树勇哥买点吃的,买点好的,知道吗?”
朱容容转过头去,很诧异的望着她娘,倒是很奇怪她娘会说出这番话来,连忙点了点头,拿钱就出去了。过了一会,朱容容去买了几份鸡蛋煎饼,还加了几碗紫菜蛋花汤回来,她娘还嫌她买得不够好。
那侯树勇显然是饿了,他看了之后,一口气吃了好几个鸡蛋煎饼,又喝了两碗汤,这才对朱容容和她娘表示感谢。
容容娘摇了摇头,一个劲的说:“是应该的。”
吃完饭后,侯树勇又开始在那里发愁,他对他爹说道:“爹,你说这该怎么办才好?我们还差一万块钱呢。”
他爹听了后,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啊,还算你有本事,去你那亲戚家里还借了一万块钱。上次我去借钱,还没走进门呢,就被他们拿扫帚都给扫出来了,也就我那姐姐拿了几千块钱给我,我和素花才来看我的手骨。”两个人叹了口气,一起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梅素花,又在那里叹息不已。
容容娘像是下了决心一样,忽然转过脸去对容容说道:“容容,咱们不是还有一万块钱吗?先拿给你树勇哥治你素花姐用,你说行不?”
朱容容听了后,连忙点头说:“上次我也跟您说了,先拿三千块钱给侯大爷,您不是不同意吗?”
她娘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为人觉察的沉重和悲哀之情,说道:“上回是上回,这回是这回,这回我同意了,这一万块钱都拿给他们先用着吧。至于你上学的钱,我们再想办法。”
朱容容愣了一下,不知道她娘为何会这么大方了,她是不同意一下子就把那一万块钱都拿出来的,可是见到她娘如此的坚决,她也不好反驳,就由着她娘把一万块钱拿出来了。
她娘把侯树勇叫过来,让侯树勇坐在自己的身边,上上下下的看了他半天,说道:“小伙子,人长得真不错。”
侯树勇见到朱容容的娘这么看自己,觉得有些尴尬,低下头去对她说:“大婶,您叫我有什么事吗?”
容容娘点点头,便去床里面摸摸索索拿出了一个包来,对他说:“这里头有一万块钱,你先拿去给素花治病吧。”
“啊?一万块钱?我怎么能要您一万块钱啊,我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
容容娘听到他这么说,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难过,但是她仍旧是哽咽着说道:“不管怎么样,能够在一个病房里面就是缘分,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素花遭受病痛的折磨而不管她。先救人要紧,你先把钱拿去给素花治病吧,等以后有了钱你再还我。”
“可是我……恐怕很长时间都不能还您啊。”
“没事。”朱容容的娘果断的点头说道。
侯树勇愣了很久,侯老头已经上前来一把把那布包夺了过去,对他说道:“既然你大婶肯拿这钱来给你用,你当然就先用着了。”
说着他就把两堆钱放在一起,对侯树勇说道:“赶紧去交费用去吧,这样素花才能得到更好的治疗。”
侯树勇踌躇了很久,才给朱容容的娘跪了下来,对她说道:“大婶,你今天帮我,我全都记在心里了,真是很感谢您。”
朱容容的娘连忙伸出双手来,用力的想去把他扶起来,但是她的腿不能动,够不到他,就一个劲的催容容,骂容容,说道:“你快把他扶起来,在做什么啊?怎么可以让你树勇哥在地上跪着,地上多凉啊。”
朱容容看她娘变得如此之快,也不知道她娘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就连忙把侯树勇给扶了起来,侯树勇被扶起来后,还一个劲的感谢朱容容和她娘。
朱容容的娘摇头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你赶紧去把钱交了去吧。”
侯树勇问清楚了她们家的地址,说以后把钱还给她们,这才转身去交费处把钱给交了。交了钱后梅素花就得到了很好的治疗,但是她还是一直都没有醒,医生说她做了手术之后,还是出现了后遗症,甚至带伴随有并发症,恐怕情况并不是很乐观。
病房里面每天都愁云惨雾的,每天所充斥的声音无非就是侯老头和他儿子吵架的声音,每当这个时候,容容娘都会赶紧出来打圆场。
不知道为什么,让朱容容有一种错觉,就是她娘特别喜欢侯树勇,对侯树勇特别好,甚至对侯树勇好过了对自己,这让容容多多少少的有点吃醋。
但是她再仔细的想了想,人性本善,她娘本来也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侯树勇遭受了这样的苦楚,容容娘打从心底里很同情他,所以才会帮助他,对他特别好,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想到这些,容容就没有再多想了。
就这样一连过去了好多天,眼看着填志愿的日子就要来了,朱容容的心里一时之间变得既是惆怅,又是开心。让她开心的是自己很快就可以跳出农门去上大学了,让她惆怅的是上大学的钱到底该从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