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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成长足迹(1)

青年一代

他们是这样站在塔尖上的

李斌等/文

8月18日晚,由王皓、王励勤和马琳三人组成的中国男队在奥运会乒乓球男子团体决赛中,干净利落地以3∶0战胜德国队夺得了冠军。此前一天,中国女队夺得中国奥运史上首块乒乓球团体金牌。他们续写了国球的辉煌。

在中国,从繁华的都市,到偏远的山村;从高楼旁的小区,到泥泞的黄土场,随处可见乒乓球台,以及在球台前挥拍的老老少少。

这是一座有着稳定结构的金字塔,站在塔尖的奥运冠军,如果俯首下望,看到的是一个庞大无比的塔座。

世界排名第一的王皓和排名第二的马琳,是爬到塔尖的少数中的少数。追寻他们的成长经历,“梅花香自苦寒来”这一诗句蕴涵的真理颠扑不破。

艰难起步

当年,在区幼儿园运动会上,沈阳市沈河区业余体校的教练杨沈立相中了马琳,这个6岁的娃娃还不会打乒乓球,可“长得挺帅,跑得很快,虎头虎脑,非常有力量”。

当时,马辉、夏静茹夫妇对乒乓球一窍不通,连怎么算赢分都不清楚,他们希望孩子能按部就班地学习,然后考上一所好的大学。杨沈立“三顾茅庐”,才说服马琳的父母,同意马琳继续接受乒乓球训练。

王皓开始他的乒乓球生涯,和马琳相似。当年,吉林省乒乓球队教练张钧林,为了发掘好苗子,经常在周末骑车去长春市青少年宫,看孩子们打球,在几十个5~10岁的孩子中,他发现了王皓。

那个时候,小球员们的训练条件非常差。马琳的训练场地就在学校的一个仓库里,6张球台,一排双人床,床底下堆着煤球和各种生活用品。没有卫生间,窗户没有玻璃,只能用塑料布蒙着;没有暖气,冬天需要生炉子取暖,提一桶水放在屋子里,第二天就能冻成坚硬的冰,小孩子们常常要带着手套练球。

王皓的训练条件也差不多,在跟着张钧林练球的两年里,每天晚上由父亲骑着自行车带着他,花四十多分钟赶到省体校,“风雪无阻”。

成长在不同地方的两个孩子,却表现出了相同的拼搏精神。而这些,正符合中国基层乒乓球教练选拔人才的条件——田径基础好、爆发力强、协调性好、头脑聪明,而且能吃苦。

马琳会在大年三十缠着教练练球,“一般的孩子一天练上4个小时,他练六七个小时”。晚上八九点钟回到家,还要做徒手训练,比如仰卧起坐和俯卧撑,累了再睡觉。

王皓小小年纪也显示了自己的天赋,启蒙教练薛瑞昆说他“球感非常好,训练很刻苦”,同一个队里的8个孩子,水平差异较大,王皓都能与他们练到一块儿去,还能指点水平低的队友怎么打球。

“万里挑一”

在中国,出一个乒乓球的世界冠军到底有多难?

“实在太难了,何止是万里挑一啊。”张钧林回忆,吉林省乒乓球队1958年建队,50年里只出过两位世界冠军,一位是曾担任过中国乒乓球队总教练的许绍发,另一位就是王皓。

而在这两个人脱颖而出的背后,不知道有多少运动员被无情地淘汰。

1990年3月,王皓在长春市青少年宫学习乒乓球,同一批的30多个孩子里,包括王皓在内只有两人进入省队。

1992年,此时的王皓正读小学二年级,在青少年宫里已难觅对手。1993年8月,他被校长特批进入省运动学校。

这所体校承担着为省队输送人才的重任。教练们通常会在参加省级比赛的几百名运动员中,选择8名选手进入学校,在一个月的训练后淘汰其中表现较差者,剩下的选手再经过一年的集训,如果能打进全省比赛的前4名,就可以留下。

“在关键时刻,如果冲不上去就会被淘汰。”这也是夏静茹的体会,这种关键时刻,就包括各种重要的比赛,和进入更高一级专业队的机会。

事情并不总是如人所愿。尽管马琳10岁就进入了辽宁省体校,可3年之后,马琳还没有获得进入省专业队的机会。

“孩子已经13岁了,如果再耽误一年,就废了。”马辉、夏静茹夫妇俩特别着急,多次找教练谈,都没有结果。

当时的中国乒乓球男队正处于低谷,欧洲选手的横拍弧圈球打法一统江山,而马琳练就的传统的直板快攻打法被认为已经过时了。

幸运的是,在一次全国性比赛中,马琳凭借出色的表现被广东队看中,广东队给马琳父母来了一封信,希望把孩子送到广东队。为了不耽误孩子的前程,并不忍心让小孩远离父母的马辉、夏静茹夫妇无奈之下接受了广东队的邀请,和对方签下了10年合同,并把马琳的户口也迁了过去。

在辽宁省受到冷落的马琳在广东队只待了大约1个月。1994年1月6日,马琳被国家乒乓球队二队选中。此前,在河北保定举行的全国青少年乒乓球比赛中,14岁的马琳夺得男子单打冠军,引起了国家男队主教练蔡振华的注意。

马琳要进入国家队二队,还得通过比赛:他与那些同样希望进入国家队二队的选手们一样,得接受国家队二队排名在最后3名的球员的挑战,通过两场比赛能进入前两名的选手才能进入国家队二队。马琳分别以第一名和第二名的成绩顺利通过了这次选拔。陪同孩子一起来到北京的夏静茹当时住在地下室,听到了孩子带回的好消息。

“让孩子选择这一行,不知是对是错。”夏静茹说,后来看到孩子出了成绩,才感觉“对了”。

过了“生死战”,才有奥运会的参赛资格

马琳进入国家队后,他的父母每月给儿子寄300元作为生活费,但马琳从不乱花,而是攒起来请队友吃饭。夏静茹知道此事后问儿子为什么这样做,马琳说:“妈,我刚到国家队,水平比别人差,如果不抓紧练,什么时候能赶上人家啊?我请队友吃饭,是求他们在业余时间陪我练球。”

在国家队中,马琳的训练量是最大的,甚至一些年轻力壮的青年选手,都无法适应马琳的节奏与强度。马琳一心扑在训练和比赛上,有人请他做广告,必经国家队同意他才点头。

2000年10月的男子世界杯上,当时世界排名第7位的马琳,为自己争了一口气,夺得了世界冠军。拿到冠军的那一刻,马琳举臂跪地,泪流满面。

2004年,雅典奥运会的备战进入了冲刺阶段。中国队3对男双:孔令辉/王皓,王励勤/阎森,马琳/陈玘,为两张奥运门票进行着激烈的竞争。教练组首先确定了孔令辉/王皓一组的参赛资格。

马琳依然清晰记得那晚的情景:晚上9时多,他和陈玘、王皓在宾馆的房间里紧张地待着。蔡振华突然把队员们叫到了一起,问他们同不同意打一场生死战。“不打的话,选择权就在教练和领导的手中;如果打的话,你们两对谁胜出,谁就参加奥运会双打比赛。”

4名选手都没犹豫,是生是死,他们留给自己来决定。

那天,偌大场地内没有任何观众,到场的仅仅是两对参赛选手,由蔡振华出任裁判,刘国梁翻记分牌,空荡荡的训练馆中空气几乎凝固,这明明不是奥运会,但是比奥运会更残酷。

马琳最终赢下了比赛,他说:“如果要找一句话形容我当时的心情,只能是从地狱到天堂!”

“如果没有这个目标,我还坚持什么呢?”

2008年年初,寒流席卷中国南部省份,深圳龙岗的体育馆内寒气逼人。然而举目一望,十几张球台,唯有马琳一人赤膊上阵,与主帅刘国梁对练接发球——绿色的胶皮地板上汗水斑斑点点,洒满马琳的脚边。

“我还想要那块男单金牌,这是我的目标。”训练后,擦去额头上的汗水,马琳语出惊人:“我觉得奥运会就是一个目标,如果没有这个目标,我还坚持什么呢?”

2004年,在奥运会前的队内竞争中,王皓的心态调整得非常好,几乎是超水平发挥,为他获得了一张奥运会的入场券。在奥运会上,凭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王皓一路闯进决赛,甚至连两个非常难对付的对手——庄智渊和王励勤,都赢了下来。本来只是充当“清道夫”的他,一转眼成了中国队最后的希望。

2006赛季,王皓离开了一直效力的八一队,身披鲁能队战袍,征战超级联赛。在中国乒乓球职业化程度最高、运作最规范的俱乐部打球,王皓说,自己就是冲着“压力”而去,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2008年北京奥运会。

那天,中国男队夺冠的消息传到长春,王皓的父亲王忠全说:“拿到团体金牌只是一个开始,我希望这块金牌能够让王皓放下压力,全力迎接男单的比赛。”

魏宏远:知识使我获得了尊严

老槐/文

童年

1975年,魏宏远出生在内蒙古呼伦贝尔大草原的一个偏僻、荒凉的小村庄。那里自然环境恶劣,最冷时气温接近零下40度。当地很多人患有大骨节病,骨关节变形,肌肉萎缩,行走困难,疼痛难忍。

5岁那年,母亲病逝,父亲用了十多年才还清了看病所借的外债。由于子女太多,父亲照顾不过来,魏宏远被寄养到河南舞阳的一个远房亲戚家。亲戚家已有三个孩子,家境不好,每天最多吃两顿饭。宏远常常挨饿,天不亮就要到集市上拾菜叶,还要捡柴、割草、放羊、喂兔子。

“我的童年就像契诃夫笔下的凡卡,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一顿饱饭。”魏宏远说。

魏宏远蓬头垢面,身上生满虱子,冬天手脚冻得流脓,身上满是大片的疤痕。由于严重营养不良,魏宏远身材矮小,成年后身高不足1.5米,而且膝关节外翻,两腿畸形,走路不协调。丧亲、贫困、病痛、残疾和饥饿,人生的种种不幸,他都遇到了。

1990年,魏宏远参加中考,考分远远高出省重点高中录取线。他欣喜异常,可是体检后,却没有一所学校愿意接收他。

在好心人指点下,魏宏远叩开了县教育局长办公室的门。他要诉说满腹的委屈,因为紧张,甚至有点儿语无伦次。“我想上学”,局长总算听懂了他的话。

拿着局长写的推荐信,魏宏远找到一所普通高中。校长同意接收,但只能是“高价插班生”。带着重新走进校园的喜悦和兴奋,他开始埋头苦读。

高考转眼就来了,三年前痛彻心扉的一幕再次上演:魏宏远的考分远远超过了报考院校的录取线,却由于身体残疾再次失去了读书机会。

为了生存,也为了改变家庭的贫困,18岁的魏宏远试着在街头摆起了地摊。每天清晨,在舞阳县城一条简陋的小街道上,都能看到矮小残疾的魏宏远吃力地架着推车,小推车装着满满的蔬菜。卖菜生意不好时,他又卖烧饼、馒头。勤劳和机灵为他招揽了不少生意,每个月净赚近400元,不仅能支付家里的所有生活开销,还略有剩余。

摆地摊竞争激烈,摊贩之间常常发生摩擦和冲突,几乎每天都有人吵架甚至打架。魏宏远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不知受过多少人的呵斥和驱赶。一次,仅仅因为自己的小推车“侵占”了另外一个摊主的地盘,他的小推车就被掀翻了,蔬菜撒了一地。魏宏远泪流满面,埋头默默捡拾起散落的蔬菜。还有一次,几个地痞来到摊位前,吃了烧饼不给钱,还嘲弄他,说他的形象不适合做生意……

我的大学

在风雨如晦的日子里,魏宏远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在积极寻求新的机会。他尝试过维修家电、种植蘑菇等很多活计,却因为缺乏资金、不懂技术,都无功而返。

“街头摆摊的艰辛对我来说并不可怕,可那份歧视的屈辱以及尊严的缺失却使我难以忍受。”生性好强的魏宏远说。一辈子做街头小贩,魏宏远不甘心,可是前行的路又在哪里呢?他一直没有忘记一件事情,那就是读书。尽管此时梦想已很遥远,但他还是满怀热情地憧憬着,他相信知识可以改变命运。

1996年暑假的一天,魏宏远遇到了河南临颍县第一高中的谌素娥老师。谌老师是全国特级教师,不仅课讲得好,更是个热心肠。看着他孤独无助、因委屈而泛着点点泪光的表情,一种怜悯之情和强烈的责任感顿时涌上心头,谌老师果断地告诉他:“跟我学一年吧,我一定把你送进大学。”

“谌老师,我这样,还能上学吗,会有大学录取我吗?”魏宏远疑虑重重。

“孩子,不读书一点儿可能都没有,只有读书了,才有可能!’谌老师目光坚毅。事实上,谌老师太了解这个孩子了,学习成绩优秀,非常乐观、自尊、自强。尽管身体有残疾,但只要有集体活动,他都主动参加,看不出一点儿自暴自弃。

“在成长的道路中,对我伤害最大的不是歧视和嘲笑,而是内心的绝望;对我影响最深的不是家庭的贫困和身体的缺陷,而是无路可走的恐惧。”魏宏远说。

在谌老师的帮助下,魏宏远重新回到课堂。他倍加珍惜读书的机会,像是在拼命,晚上回到宿舍还打着手电继续看书。一年的勤奋换来高考骄人的成绩,魏宏远被兰州大学录取了。在河南省当年报考兰州大学的所有考生中,他的总分名列第二。

选择兰州大学,是因为这所西部名校学费低。然而,为了第一年的学费,家里还是卖掉了所有最值钱的东西:一头大猪、六头小猪和一头小牛犊,也少不了又四处举债。只身赶赴兰州的火车上,魏宏远知道自己“榨干”了贫困的家,心里沉甸甸的。

交完第一年全部费用,魏宏远的口袋里只剩下了几十块钱,但是与上大学的喜悦相比,这点儿困难根本算不上什么。他有摆地摊的阅历和经验,坚信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谋生,都可以发挥自己的能力。

学费贷款,生活费自赚;五天上课,周末两天兼职,魏宏远四年就是这样度过的。大学生活丰富而又劳碌,却一点儿不寒酸。他要在保证学业的前提下,争取赚更多的钱安排好学习和生活。做家教、发传单、卖彩票、发放调查问卷、做新闻通讯员……他做过的兼职,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

很多人为魏宏远的精神所感动,设法给他帮助。他说:“别人帮助你是因为你值得帮助,我得到别人的关怀,也会同样去关怀别人。一个大写的人,必须有一颗感恩的心!”

大学毕业,魏宏远回到了母校临颍县第一高中,做了一名语文教师。在教室里,他依然是身材最矮小的人,却是学识最渊博的人,而他特殊的经历更像是一本教材,学生们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力量。他讲课幽默风趣,班级成绩遥遥领先。夜晚,他的房间灯熄得最晚,他常常手不释卷,几乎忘记了所有的节假日。

在学术的殿堂里

担任高中教师三年期间,魏宏远组建了自己的家庭。妻子善良本分,他感受着生活的阳光和温暖,也听到了内心的呼唤:他想汲取更多知识,领略更美的风景。

完成上海大学硕士研究生课程后,魏宏远将目光投向了在海内外享有崇高声誉的百年名校——复旦大学。他要报考复旦大学的博士。

面试那天,魏宏远身体的残疾还是让现场的专家们吃了一惊。导师提出很多难度颇大的专业问题,魏宏远侃侃而谈、对答如流。接着,导师又问他报考博士的目的,魏宏远稍稍愣了一下,仿佛一下回到了当初求学无门的岁月,他含泪回忆自己的经历,最后回答说:“知识改变了我的命运,知识使我获得尊严,知识也给我带来无限的快乐!我这一生注定将与知识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