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真脸红起来。就知道这个死狐狸精才不会这么好心地为了安慰她而给她招来浮游灵,原来他横说竖说,不过都还是想让她对他减去了敌意。
玉真裹着衣裳别过头去,“狐妖,自然又是与浮游灵不同的。它们不过是小小的灵体,像是人间的昆虫,你却已经是修成了人形,能够行走人间,更是妖法无限!”
重莲还不罢休,“媚媚,可是我真的没有害人……”
玉真红了脸转身就要走。重莲扯住她,“先别急,天还没亮,成衣铺子还没开门。待得天亮,我们再走吧。”
玉真便恼了,“谁要跟你一起走!死狐狸精,我要自己走,不许你再跟着我!”
重莲笑,跟在玉真身后,嗓音轻柔若风中静铃,“你以为,经过了刚刚的一切,我还能再放你一个人走吗?”
“什么意思?”她霍地转过身来,眸子明净如夜空的星。
重莲竟然在笑。方才一番“激斗”之后,仅着中衣的他也早已撕去了所有的文雅之气,此时的他只剩邪气。“媚媚我是说,这是夜半更深,你光着身子只穿了我的长衫在夜色里走,总归不智。”
玉真惊惊一跳,垂首望去,星月光芒之下,湿透了的白衣几乎透明……
玉真惊叫一声连忙蹲下去,“你闭上眼睛!不许你看!”
他笑,仿佛风中静静琴弦,“好,我不看。但是答应我,待得天亮之后,我去给你买了衣裳你再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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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中,捧着一片朝霞……清明天光里,玉真望向重莲怀中的衣物便是怔住。他竟然又给她买了俗家的衣裳,而且,竟然这般美。
重莲笑,“别发脾气。是真的买不到道家绀衣,而且……”重莲笑眯眯蹲下来,“别忘了现在各道各州都在严查僧尼道士,你的度牒已经被没收了,如果你再穿着道士的衣裳只能是自投罗网。”
玉真咬牙,无可辩驳,便扯了他手中的衣裳过来,转入荻花丛中去穿戴了来。
依然还有微微的小惊讶:不仅是外裳,他还给她买了全套的中衣与亵衣。尺寸都是刚好——她想来不觉脸红。因为他都摸过了,所以他自然知道她的尺寸……
只是一头发乱了,怎么都绾不起来。
身后簌簌,她回过神来时,他修长的手指已经抚来。他轻笑,“好了,看看好看么?”
临水而照,她面颊红透。从没绾过俗家女子的发髻,此时被他轻巧地绾了个堕马髻,轻巧地垂在耳畔,俏皮又灵秀。更让她惊讶的是,发间一抹莹绿——竟然是她当日掷还给他的那枚玉钗!
“你……”她回眸望他。
他笑,负了手洒脱地径向前去,“我送出去的东西,哪儿还有收回之理?”
她心一颤,抚着那钗头的手指是无论如何也使不出力气来拔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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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谢谢你的衣裳和搭救。阿九,就此别过。”她稽首,转身便走。
他笑,却也跟了上来。
玉真跺脚,“我说我不会跟你一起走的!”
他点头,凤目里调皮点点,“我知道。”
“那你这是?”玉真只觉心慌。
他笑,仿佛这天底下繁花绽放,“你要去长安,我也是要去长安。从这里通往长安的官道只有这一条,所以不是我跟着你,只是很不巧——我跟你‘恰好’同路。”
她闭上眸子,只觉心中悲愤丛生。
什么不好招惹,为什么偏偏招惹了个狐狸精!天啊,怎么斗得过他!
只能垂了首,紧紧捏了拳,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有点狼狈,有点丧气。
他则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一直还没问,你要去长安做什么?”
“师命。”她懒得答,却知道他会一直死缠烂打下去。
“师命……”他笑,却含了一分思考,“既然是你师父命你往长安来,却为何没派个人陪着你,或者保护你?”从没下过山的女弟子,第一次下山来便是独自奔赴帝都,所以常情而论定该跟着个人同往才是。
玉真果然被问住,怔然地望了他良久,静静一笑,“或许师父认为这一次赴长安,也是给我的历练吧。我青城弟子有规矩,男冠礼女及笄之后必须要独自下山云游,以增长见识。”
重九没再说话。他转过头去,风动云影,似乎落了一片阴翳在他眼底。
玉真没看出来的异常之处,又怎么会逃得过他的眼睛?
只怕暗下里,玉真已成了无尘道长那牛鼻子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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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入齐县。城郭前兵丁严密,各自执了雪亮的兵戈,严密检查着每个入城行人的身份。
玉真惊住。她的度牒已经被扣留,她又该如何过得去检查?
齐州本是从蜀地走向长安的必经之路,如果想要从邻边的州县绕道,恐怕要多费半月的路程。时间已经耽搁得久了,她只担心晚了入京,会违了皇命。
皇命不可违,所以她就算是拼了危险也得从齐州过去。
她仰首,低低地求他,“阿九,你放开我的脉门。”她的脉门那日被狐三柏弘以妖术制住,她费了不少心思却也冲撞不开。像是青丘的妖法本与大道有别,所以尽管青城一派乃是道家正宗,却也没办法直接破解了妖术去。
重莲笑,倾天的光辉洒下,他此时看来越发像个狐狸精。“抱歉媚媚,我做不到。我青丘九子,各个都有独门的术法。他封着你脉门的术法,是以他的血做成;除非再找到他的血,否则我也没办法。”
玉真急了,“那,真的就没有别的破解方法?”
重莲轻笑,垂了头下来,“有。我与他终究一奶同胞,就算血不同,却也相近。你若允了我,让我全然地拥有了你,我的精血自然进你体中,这个咒便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