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如碧的海天之间骤然腾起巨大的火羽大鸟,火红的羽毛仿佛骤然点亮天地,散发着挥不散的光芒与火暖。
那大鸟正是毕方的真身。
柏弧坐在大鸟背上,手捂胸口,竟然已经是自己无力前行了。
毕方一边拍动巨大的翅膀,搅动起海天旋流,一边叹息,“你明明是打熬不住了,还这样忍着。你明知道这也是天谴,总归逃不过的。生成九尾,却要从此离不开活食,注定为妖。”
柏弧痛楚,面色白如金纸,“曾经,九尾天狐乃是位列神班。没想到,到了今日,就算有了九尾,却也只能注定为妖。上天,够狠!”
柏弧努力平复气息,拍了拍大鸟的脊背,“倒是你,就算天上那些人不敢动你,可是你也该学会避嫌嘛。不该再来找我这个九尾妖狐了。否则我将来也会连累你也说不定。”
“切,”毕方扭扭火红的大鸟脑袋,“那帮老东西,谁搭理他们!说白了他们都是我玄子玄孙辈分的,要是敢将矛头对准我,便来呀!我就喜欢找你这个小白狐狸说话,他们管不着!”
羽翼到了大唐东海沿岸,毕方落在一棵梧桐树上,收起了羽翼,“前边那个五进的宅子,红漆大门,雕了双狮滚绣球的那家。那家伙似通海盗,每个月都将这边出海的商家的底细卖给海盗,然后海盗上船杀人越货,之后与他分赃。十几年积累,他成了此地首富。可是沾在他手上的血也都流成河了。”
“我知道了。”方才那虚弱无力的柏弧,忽地长眸潋过一丝寒光,眉间红钿骤现,薄薄红唇挑起邪魅的微笑。
纯白身影走入暗巷,风华无边。
背后梧桐树上,毕方沉沉叹了口气。
这个宇宙里,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知道柏弧今晚所做的一切自然又会成为那些牛鼻子老道诛杀他的缘由之一。但是,难道放任着那样的坏人活在世上,就是对的么?
都以为凡人是他们几个老家伙创造出来的,他们自然便能看懂凡人的一切,却早已一切失控。那些看似普通的小泥人儿们,心在全都人心似海深,他都无法猜懂他们到底在想什么了。
正义与邪恶,生与死,如今都在他们那些自以为是的规条里显得模棱两可,混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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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巷子里,柏弧一袭白衣,薄薄红唇噙了笑走向红漆大门。
城里已是宵禁,韩家的大门前一盏高挑的红灯幽幽独明。静静的夜里柏弧站上石阶,轻轻敲门。
“笃,笃。”静静的窍门声散尽幽幽的夜里。却无人应门。仿佛等了天长地久,柏弧却丝毫不急,唇角的那一抹血红的微笑,更浓。
良久,门内一声咳嗽。柏弧朝着那挑着灯笼走出的家人一笑。媚惑倾城。
那家丁眼睛登时花了,眨了几眨才说,“公子何事?”
柏弧又是一笑,红唇媚人,“夜宴。”
家丁眼睛又花了花,急忙退后迎着柏弧进门,“公子请。夜宴便在百美台,已经开始。”
柏弧一笑,眸光潋滟。白衣的身影径自走入葳蕤花影之间,像是熟门熟路一般。
花影摇曳,前方水面洞开。一座巨大水榭遥遥映在水上。
水榭之上有无数东瀛刀客模样的男子,各拥美色,推杯换盏、酒气盈盈。
柏弧的笑更加媚人,唇上的血红一丝丝沁入了眸子里。
清风澹澹,正有小舟从水榭方向划来,似乎是来接柏弧。柏弧却不慌不忙径自迈步踏上水波。一步一步,足底便有清莲盛开。正是步步生莲,媚态横生。
那主人韩熙乃是一满面虬髯、身子胖大的男子。他正含笑吃进一个美少年送到口边的葡萄,眼睛却已经直勾勾地盯在了柏弧的身上。
柏弧踏上水榭,径自走到韩熙面前去。韩熙登时神飞魄散一般,一脚踹开了还想夺宠的美少年,只是盯住柏弧,“吃葡萄么?方从西域六百里加急送来。皇宫里都吃不到。”
柏弧垂下长睫静静一笑,“不吃。”
韩熙没想到柏弧竟然拒绝得这样直接,便结巴着问,“那你想要吃什么?我无论如何也要给你找来!”
柏弧红唇轻抿,笑得无限娇羞,“我想吃你的心肝,行吗?”
周围一众倭寇打扮的男子哄堂笑开。通常小情人之间也会说类似的情话,所以大家只觉有趣,而无人觉有异。
韩熙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显然被柏弧逗得心痒难耐,“成!想吃我的心肝,我都给了你,小乖乖……”
韩熙伸出肥粗的黑手摸向柏弧的面颊。柏弧笑着,唇上的血色终于尽上眼瞳,一双血红的双瞳如电闪过!
丝竹声里,曼妙身影中,只听一声惨叫凛冽而起!
那一群东瀛刀客愣怔起身,各自拔出长刀来。却只见韩熙已经躺倒在地,胸口上赫然一个血窟窿!
而那个妖媚的白衣男子,血瞳红唇,唇边还滴滴落着鲜血!
“哇呀呀——”东瀛刀客嘶吼着,各持长刀便向柏弧劈来!
柏弧红唇轻挑,媚惑而笑,“好啊,你们都来。我今晚可以吃个饱了呢。”
骤然,只见水榭之中恍若盛开九瓣重莲,一朵巨大的白莲摇曳在柏弧身后!
看清了,那群东洋人才惊叫起来——那哪里是什么九瓣重莲,那根本是九根巨大的白色尾巴!
“看够了吗?真抱歉,所有看见我九尾的人,都得死……”柏弧挑着红唇妖冶地笑着,猛然——水榭之中白影闪动,柏弧身后九条巨大的长尾全都化作无可匹敌的长鞭一般,凛冽扫向在场每一个倭寇!
血光、白影、惨叫迭声!
柏弧轻缈的笑声直如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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