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做梦。
桐黄的木桶里温热的白色水汽缭绕成了一挂纱帐,她仰坐其间,头枕着木桶的边沿已经歪到了一旁,显然是睡熟了。
透过窗棂,他只看得见她小小的肩骨和宛如丝缎一般沿着木桶倾泻而下的长发。像是个孩子,保持着缩紧身子的状态。
他笑,薄唇轻抿。
没错,他实际上是带着轻薄之心来的,想看一眼那绀衣道袍之下究竟藏着一具何样的身子,为什么竟能勾动他那样奇异的情愫。却没想到她竟然全无防备地睡得像个孩子,反倒让他的小人之心无处施展。
终究还是担心她滑进水里淹着,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缓缓从水里抱起了她。
她很小,很轻,可是她的身子却是格外的玲珑。从热水中出来,她的肌.肤遇着了清凉的空气,便有颗颗小小的粟粒耸起;她那两点嫩红的胸尖更是在丰盈的乳上俏生生地挺.立起来,映入他眼里来。
他的喉结急促滚动,眼前的一切让他几乎无法忍耐。
尤其是她身子里那丝丝缕缕缭绕而来的香,像是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向他召唤着。他紧紧闭上眼睛,这种香熟悉得令他自己都无法抵挡。他才本该是这世间最善于弄香的人,可是却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能够迷惑得了他的香。
这便是造化的神奇,一物降一物,是么?
终究还是按捺住。他钦佩自己的定力。真是化为了人形,越发连心思都守了人的规矩呢。兽.性竟然都被她甜美而信赖的睡颜给压制住。
将她轻放榻上。月光如水透过绯红纱帐而来,落在她玲珑的面庞上,她像个孩子似的撅起嘴嘟嘟囔囔着什么。
他笑,忍不住侧耳倾听,却在听见她的低喃声里惊住。
她在声声慢慢地喊着,“柏弧,柏弧……”
他心中巨震!
柏乃青丘之国的图腾神木,弧正是他的名字!
玉真她,她竟然知晓他的真实姓名和身份么?!
可是,又怎么可能!
他平伸手掌,掌心向下,悬空游移在玉真头顶百会穴处。这才缓缓舒了口气。他读过了她的梦,原来她并不知道青丘神木,也并不知道他的名字的。或许她喊的是“白狐”,或许她是梦见了青城山中遇到的现出了原形的他。
青城山终究是道家圣山,就连他去都抵抗不了青城历代祖师种下的符咒,而被打得现出了原形。本以为她会怕它,却没想到她竟然能那样喜欢他。
他忍不住笑了。如果玉真知道当日她一直抱在怀里的小白实际上是个大男人的话,真不知她会做何反应……
她的天真烂漫,总是让他忍不住微笑。明明生得一副妩媚的相貌,心思却如山泉般澄澈,真是个——天生迷人的小东西。
他笑着和衣躺在她身畔,入梦。
-
“啊!——”玉真尖叫着醒来,低头看自己身上未着片缕,而他就躺在她身畔!
这这这,难道……
重莲的眼睛悄然睁开,长长的羽睫挂着晨阳,闪亮地望着她。
他的眸子落在她峭立的胸尖上,她看见他狭长的凤目幽然一黯。她尖叫着赶紧扯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身子,“你,你这个登徒子!”
他大笑,“你的衣裳可不是被我褪掉的——尽管,我乐于为你服务。”
她的脸红得更甚,“我,我昨晚那是在洗澡。然后,然后睡着了……”
他笑得更猖狂,“所以,这并不怪我。我只是好心地将你从浴桶里抱出来罢了。”
她嗫嚅着,“那,那你总归能帮我穿上衣裳!何至于,何至于让我这样与你睡了一夜!”
他又是大笑,支起身子来迫近她,凤目潋滟起惑人的雾霭,“好,我这便,帮你穿衣……”手指拎着布料滑过,却是不可避免地碰触着她的肌.肤。不过三两下,她便已经惊惶地推开他,“不必了,我自己来!”
待得步出房间之时,玉真再度起了想要用“斩情”砍死他的念头——她刚刚穿衣的时候,他是听话地背转过了身,远远地坐到一边去。可是待得他们出门的刹那,玉真下意识望向他方才坐过的地方才发现,他的角度恰好能望进一旁的菱花镜!
这个混蛋!
他大笑着打开房门,却回转身来竖起手指,“嘘……玉真仙子,若让旁人看见你一个修道的小仙子跟我这样一个男人打情骂俏的,会误会你哦……”
玉真一张粉面羞得像是染满了胭脂,惹得重莲又是沉沉凝眸,“啧,真是好看……”说罢,白衣的身形已经抢先跃出门去,留一片清亮笑声,潋滟如同天际高高洒下的阳光。
-
出了胡女的酒肆,玉真这才放松下来。随着重莲并行在阆州繁华的街市之间,目不暇接地望向满街的琳琅。
蜀地向为天府之国,物产丰阜;再者蜀地为交通要冲,西面的吐蕃、西南的暹罗,以及西南山地的山民小国想要入国都长安,大抵都要从此路过,所以这里也汇集了众多外来的胡人和迥异的物产。
身在青城山长大的玉真哪里见过这些,这一路上眼睛都快要不好使了。
重莲便笑,一路上指着货摊上的商品给玉真介绍:“这是来自狮子国的猫眼石,这是暹罗的象牙,那一束束的干柴枝其实是来自西域的香料……这阆州物华天宝、地灵人杰,更是仙道汇集之地。”
玉真仰眸诧异地望重莲,“你连家在哪里都记不得,怎么反倒会对此处记忆这般清晰?”
玉真恨得握紧双拳,“莫非你,根本就是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