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风依然记得,自己如丧家之犬一般地疯狂开着车。依然记得子弹在周边的土地上激起高高的烟尘,依然记得自己听到徐天铮死去的那一刻,心情忽然变得空荡荡;而当看到穆子璇在自己面前被人一枪毙命时,心情却变成了恐惧与愤怒。
刚开始调查这些事的时候,他记得,凌笑还曾玩笑般地说,他查案的过程,无非就是“被抛弃的孩子找爸爸”,然而,一切并没有如此轻松,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多么庞大的阴谋——又或者,根本没有阴谋,只是无数的巧合、无数的不可思议,织就了一张无法被刺破的大网。
现在,经历了“孤儿院”事件之后,那些警探们似乎以退为进,他们不再限制与秦逸风的合作,但秦逸风也隐隐察觉得到,警探们对他的监控力度正在加大,何雨诗所藏身的医院更是如此,每一次来到那里,秦逸风总有一种四面楚歌的危机感。
“事情看起来更复杂了。”秦逸风站在门旁。
何雨诗微微侧过脸,现在的她,正穿着护士服,整理打扫着病房:“他们的现在要以退为进么?”
“差不多。”秦逸风双手抱在胸前,“看似放任我在警察局里走动,实际上反倒可以大方地监视我、限制我。”
“其实我这四周狗也不少。”何雨诗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现在双方都知道对方‘有问题’,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好下手。而他们肯定比你卑鄙得多。”
“所以我们处于弱势。”秦逸风说。
“弱势……”何雨诗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说,“我现在正在收拾的这个病房,曾经住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他入院是为了治疗糖尿病的。”
“那么?后来呢?”
“昨晚出院了。”何雨诗说。
“出院了?你想说什么。直说吧?”秦逸风说。
“我想说的是,他出院之后不到半个小时,又被家人背了回来,直接进了重症监护,今天早上抢救无效,去世了。”何雨诗说,“他的糖尿病的确是快好了,不过,昨晚突发性脑梗塞,大面积脑出血,回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秦逸风陷入了沉思。
“这个世界,谁说得清楚明天会发生什么?”何雨诗与秦逸风擦身而过,“就像你,也从没想过会和我这种又脏又贱的杀人犯呆在一起,不是吗?”
“你……”
“所以说,是不是弱势,没人说得清楚。”何雨诗说,“好了,走吧,我只是随便感慨一下而已,你就当没听见。”
楼下医院大厅中,史正天、凌笑与骆水寒似乎已经等待多时。
“久等了。”秦逸风说。
史正天摇了摇头,说:“我们既然已经在这里集合了,也就不用在乎那么多了,对于我们对手来说,我们的人员配置早已经不算秘密了。”
秦逸风轻笑一声:“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警察局。”史正天说。
“警局?”连何雨诗也略显惊讶。
“没错,风一鸣也遇到麻烦了,现在要找咱们帮忙。”史正天嘲讽般地说。
秦逸风眉目深锁,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阴谋,但从史正天胸有成竹的态度,他却觉得自己始终应该相信,至少优势的确是在己方——其实最让人担心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他至今连“对方”是谁都确定不了,风一鸣、莫展飞、凌少勋,他都怀疑过,甚至连身边的人他都曾怀疑过,但却始终找不到确定的答案。
现在的他,完全只能根据史正天的计划一步步前行,甚至有时生怕自己会做错——但史正天又真的那么可靠吗?
他还记得,自己从“枪林弹雨”中飞驰而出,死里逃生之后,在车站见到史正天的那一刻,心中有多么欣喜,仿佛抓住了救命地稻草一般。而后,史正天让他彻底与警局拉开了距离。
“如果你真心想要调查秦书渊的事情,如果你还希望这件事能继续深入下去,如果你想要找到你的父亲,你就不该寄希望与那些警察,在这一行里,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不必说他们与你为敌,就算是有人想帮你,最终都会身不由己,你明白么?穆子璇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我该怎么办?”
“你应该找的,是‘体制外’的那一帮人,你可以找小偷做线人,可以和无赖地痞定立流氓契约,可以喝杀人凶手并肩作战,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只要不伤害到身边的人,只要不对他人造成太大的威胁,没有什么事是不可以做的。”
“这么说……”
“我知道,我们认识并不太久,但我也知道我们目的相同,出于信任问题考虑,我想不如这样,你自己找两个人帮忙,我带一个我的人,这样来组成一个小队对此事进行调查……当然,我们找的人,也最好和这件事多少有些关联,要不然他们一定不肯长期和我们合作。”
这是那时,秦逸风与史正天的对话,依照他的计划,秦逸风找到了何雨诗,她完全符合史正天所要求的那类人选。而之后,自己的一举一动却也没有瞒过凌笑的眼睛,当他不得已将所有的一切告诉凌笑时,他没有想到凌笑会自愿参与进来。
“你在发什么呆,走了!”肩膀忽然被凌笑狠狠拍了一下,秦逸风如梦初醒。
“该走了笨蛋,你在想什么?”凌笑又问。
“走?”秦逸风对周围的一切依然不明就里。
“对,警车就在门口等着。”史正天已经大步向门外走去,“赶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