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害怕某样东西,并做好防备的时候,这样东西往往并不一定会出现,更何况,一个心思缜密的行凶者,他一定会选择最佳的时间动手,除非有特殊情况,绝不铤而走险。
自凌笑与何雨韵从校外散心安全归来至今,已经过去了两天。
一切的平静让人反而觉得有些非同寻常。公共水房、十七号宿舍楼、理工楼实验室都被严密布控,层层监视,似乎做的滴水不漏。
何雨韵的精神也好了许多。
让凌笑欣喜的是,那种情绪,似已不再是将生死看通透的颓废与淡然、而是一份重获新生般的积极。偶尔,她还会露出一丝笑容,虽然笑容中仍有着不可避免的忧伤。
但另一方面,这两天的沉寂,并未给调查带来任何进展,警方甚至开始动了一点以“结伴自杀”来结案的念头,只是制度上的查案期限并未到,才没有人正面提出这一要求。
秦逸风的笔记本上,依然只是那么简简单单的几行字,还有几张凶案现场的平面草图,毫无建树。
理工实验室门口的走廊上,双目迷离地望向远方,思绪纷乱,无法凝聚到某个点上,更无法整合成系统和理论。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陷入了一个怎样的境地,只是始终不相信沈玲菲与夏诗茵是简单的自杀而亡,或许的确,换作谁都很难理解——除非这国度对待物质的态度完全被推翻,去相信会有灵异诅咒这回事。
“每个人,总或多或少有些无法逃避的命运,就算改变了过程,也终究变不了结果。”秦逸风又想起了欧阳乐对他说过的话。
欧阳乐,难道你的命运就是变成一具残尸、一缕冤魂么?
欧阳乐,如果是你,看到如今的情状,又会有什么看法?
人的每次出生,都是那么伟大,那么轰轰烈烈,可大多数的时候,死亡却是如此微贱,世界那边的你,是否早已能参透这变幻莫测的生命轮回,能够了解到那两位死去之人即将踏上黄泉之路时的想法,抑或是将他们送往幽冥的那双手所有者施刑时的思虑。
到底是谁在导演这场诡谲的生命游戏?
此时,欧阳乐当然不可能做出任何回答,回答秦逸风的只有呼呼吹过走廊的北风,带着一丝凌冽,仿佛对迷茫者的嘲笑,又似是为伤逝者而悲鸣。
忽然,一个身影映入秦逸风的眼睑。
漆黑,如同夜般寂静的漆黑。漆黑的发丝,漆黑的风衣,甚至连面庞也因为如流瀑般长发的遮挡而变成了黑色——犹如夜的使着,却出现在了白天。
那个人,就站在理工楼实验室不远处,虽然看不清神情,但秦逸风可以感受到,那发丝后如炬的双眸正宛若激光般扫视着此处。
那个黑衣人,在欧阳乐出事的那几天,也在学校附近出现过,秦逸风与他有过不止一次的碰面!只是这神秘的身影在案件不了了之之后便销声匿迹,直到此刻又突然出现。
这黑衣人在秦逸风眼里渐渐变成了一个符号,象征杀戮与死亡的符号。
不由分说,秦逸风已从走廊上飞奔下楼,虽然他并不擅长运动,略显单薄的身体也无法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但这时的他早已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那边的黑衣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依然久久伫立在理工楼不远处的枯树边,虽然并不起眼,但却不难被发现。
“是你!”秦逸风顿住脚步,与黑衣人的距离已经不到十米,“你又来了!”没有恐惧,更多的是疑惑。
“你……”黑衣人的声音有些茫然,秦逸风早已经料到——半年时间,这位黑衣人的语气语调几乎没有丝毫的改变,“你是……那件案子时的……”
“你还记得。”秦逸风上前一步。
“这次你也在调查。”黑衣人说,却不知道是在问话,还仅仅是自言自语。
“对,不过,你回来干什么?”秦逸风说,“而且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
“这和你无关。”黑衣人的语气变得森冷无比,与半年前一样,当秦逸风问及他忽然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的原因时,他都只会回答这句话。
“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秦逸风改口道,他忽然想起来,半年前欧阳乐事件时,这位黑衣人的忽然到访,被他推断为寻找某些东西,而且这一推断的可能性极大。
黑衣人似乎微微怔了怔,却不再说话,转过身准备离去。
“你去哪里?”秦逸风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挡在黑衣人面前,“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与你无关,与案子无关。”黑衣人说。
“你怎么证明自己不是凶手?”秦逸风完全不顾黑衣人的冷漠与严厉,再次开口质问。
“不能证明。”黑衣人说。
“那你打算就这么走吗?”秦逸风冷笑道。
“你挡不住我。”黑衣人嘴角微微一扬,“你可以试试。”
“或许吧。”秦逸风退了一步,身子闪向一边,说,“那么,你走吧。”
黑衣人皱了皱眉,似乎不明白秦逸风的意思。
“半年前,欧阳乐的那件案子发生时,我们已经试过抓住你,也领教过你的厉害。”秦逸风笑了笑,说——的确,当天,黑衣人出现在欧阳乐自杀的公共水房附近,徐天铮手下的八名干警,另外还有两名前来协助调查的武警将他当成罪犯,对他进行围攻,却没有一人能伤他皮毛,更不用说将他制服,“而且现在,这座理工楼作为第一犯罪现场,被警方层层布控,你还敢过来,更说明你有十足的把握离开。”秦逸风继续说。
黑衣人不再说话,与秦逸风擦肩而过。
“只是,这么好的身手,却只敢藏头露尾,甚至不敢证明自己的清白。”秦逸风忽然厉声说道。
黑衣人顿住脚步。
“发生了凶杀案,所有人都想洗脱罪名,包括凶手自己,可你偏偏往命案现场闯,而且连辩解也不肯。”秦逸风说,“我想,你不是罪犯,就是……探员。”
“我的身份,不重要。”黑衣人说。
“如果你是探员,不先洗刷自己的罪名,会让事情变得更棘手。”秦逸风说。
“你确定我不是罪犯?”黑衣人忽然对秦逸风的话产生了一丝兴趣。
“你杀人,大概没有这种故弄玄虚的必要。”秦逸风说。
“你懂的,别人一样懂。”黑衣人冷冷哼了一声,踏步向前。
秦逸风默默咬了咬牙,或许自己太年轻、力量太小,他已无力反驳,更无力阻挡,眼前这个似乎是带来死亡的符号已经开始越变越淡,渐渐消失在寒风之中。虽然从理性的思维上,秦逸风非常清楚这位黑衣人极不可能是此案的凶手,甚至和欧阳乐一案也并无太大联系,但他所带来的阴影却时刻萦绕心头,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