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风等人所在的地下室外,是一个半开口型的山洼,这里的山原本并非如此低矮,只是政府想要扩建城区,兴建“卫星城”,但又急功近利,做下了不科学的危险决定,才导致如今完全荒废,成了一处推平到一半就不再施工的荒地。
特殊的地貌使得这里的一切都极其脆弱。由于岩石中间被流水侵蚀,空隙非常多,所以,一到下雨天气,水便会灌入地表下方的岩石层中,使得岩层压力急剧增加。
叶天赐便是利用了这一点,在岩层的中间安置上了两枚空气炸弹,这种炸弹,在吴啸宇面前成功扎死了他的对手——炸弹的精确程度极高,适用于小范围的定向爆破,虽然脆弱,但隐蔽性却较强。
这是叶天赐最后的杀手锏,他不敢小看秦逸风等人。
房间内的任何位置放置炸弹都有可能被识破,而遥控炸弹又容易出现意外——秦逸风身边不乏飞刀高手与狙击人才……至于定时炸弹,则更是组装麻烦、且无法隐藏。
因此,最终叶天赐选择了这两枚自己试制的空气炸弹,利用天气和力学来给对手造成破坏性的打击。
他知道,滨海,很快会降下一场秋雨。
而这场秋雨,便是叶天赐最后的绝招。
“原本不需要大费周折的,不过,以防万一,秦逸风他们绝对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叶天赐对自己的妻子如是说,“一旦出现特殊情况,就只要靠天了。”
“一定要用这种没有把握,不安全的方法?”叶天赐的妻子,杨淑卿问。
“这反而是最安全的方法,因为不确定,所以不易被发觉;因为我们也是在赌,所以他们也无法摸清楚我们的底细。”叶天赐说,“至于其他的,任何伎俩,秦逸风绝对能够看破。”
“秦逸风,真的这么厉害?”
“当然,这世上,如果说我还有怕的人,那么,只有两个,一个是他,另一个,是他的父亲,秦书渊,这对父子,绝对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两个人,如果联合起来,一定无能人敌……无论是白道还是黑道……只可惜,他们的路不同,呵呵……”
叶天赐手中有一个特制的监视器,即使在地下室内,也能够基本了解到外部的状况,至少能知道外部的天气情况……他任由秦逸风在自己面前诉说案情,将一切都勘破,真正的目的就在于等待那场雨。
当他发现监视器的界面上实时天气监测栏的图示变为“小雨”时,他明白,他等待的时机到了。
就是现在!
然而,现在,他的手却被叶迦南死死拽住。
他已经跑到门边,门后那个机关一旦被触动,安置在岩石内的阀门就会被打开,那么,地面上的水将不断涌入岩石内部,使得岩石内部的压力变大,一旦压力超过空气炸弹的负荷,那炸弹便会定向爆破,那股威力不足以使这个地下室坍塌,也不足以炸死这房间里的任何一个人。
但是,却有更可怕的事,会在空气炸弹爆炸的一刻发生。
“叶迦南,你干什么?!你不要命了?”这一刻的迟疑,足以让何雨诗出手,击毙叶天赐。
但何雨诗没有出手,他不能保证自己击毙叶天赐后,秦逸风是否安全,叶天赐的妻子杨淑卿手中还有枪,而凌笑与秦逸风几乎完全没有反抗能力。
“爸爸,你到底怎么了,你连我都利用,连我都蒙在鼓里!”叶迦南大声说。
叶天赐摇了摇头,说:“你根本不懂!你快让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
“是,我是不懂!我不懂的是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在我眼里,你们都是我的骄傲,就算我当时被困在‘审判之牙’的囚笼里,都将你们当成我的精神支柱!就是因为想着,‘如果是爸爸,他一定会忍住痛吧……’,我才有勇气按动机关,把自己的手硬生生切下来……可是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杀人?!我一直以为你们才是受害者,可你们……你们……”
“我们明白,迦南,我们明白的。”杨淑卿拿着枪的手在颤抖,“也请你理解爸妈,我们也有苦衷!”
“不……”
秦逸风依然强装镇定——此刻他不得不镇定下来,否则,他必然阵脚大乱,那时更是什么也做不了:“呵呵,为了自己的目的,为了自己的私利,你们甚至利用自己的儿子,不惜让他变成一个残废?”
“胡说!”叶天赐暴怒地大吼,他的手依然被叶迦南扣住,无法挣脱,似乎失去一只手臂的叶迦南,另一只手臂变得异常强壮,令人难以抵挡——但更大的可能是,叶迦南此刻由于悲愤,已经爆发出了全身所有的力量。
“那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秦逸风厉声问道。
“你问我!?”叶天赐大吼,“那都是‘组织’的策略!借‘审判之牙’向我示威,同时杀死组织内的背叛者!”
“什么?你的意思是,那个时候死去的人,都是从‘组织’中脱离出来的叛徒……而叶迦南之所以也被抓,是因为‘组织’想向你示威?!”秦逸风问道。
“你何必装蒜!”叶天赐继续吼叫,转而对着叶迦南,说:“儿子,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不解、愤恨和疑惑,但请你放手,等爸处理完眼前的一切,我们就能回到原先的生活,快快乐乐……不好吗?”
“不……回不去,回不去了!”叶迦南带着哭腔说道,“你们变了,你们都变了……你们不再是我引以为傲的爸爸妈妈了……你们出国以后,什么都变了!”{
“不,我们没有变,孩子,我们还是爱你,爱这个家,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不得不这么做!”杨淑卿说。
“你快放手,否则我们都得死,就真的回不去了!”叶天赐一把握住叶迦南的手腕,不顾他的疼痛,将他用力推开。
叶天赐的手上甚至被叶迦南抓出几道浅浅的血痕。
随即,叶天赐猛地打开秦逸风等人被带进来的那道铁门,铁门后面,有一个铁制的转盘,一眼便能判断,那是一个能够控制阀门的开关。
“这是……”
“都死在这里吧!”叶天赐说。
随即,杨淑卿忽然一边翻滚一边朝何雨诗连开数枪,这几枪当然无法击中何雨诗,甚至引得何雨诗飞刀出手。
“唔!”飞刀刺中杨淑卿的左臂,鲜血飞溅。
“妈妈!”叶迦南大喊,杨淑卿忍着疼痛,人已来到叶迦南身边。
“带迦南跑!那里头的地形,只有我们知道!”叶天赐大喝一声,额角青筋暴突,用尽力气开始转动阀门。
“可恶!”何雨诗反手又甩出一刀,正中叶天赐前胸。
“啊!唔!”叶天赐一声惨呼,衣服被染红一大片,但转动阀门的手依然没有停止。
“天赐!”“爸爸!”两声凄厉的呼号。
“快走!回到地面上去!”叶天赐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喝。
他,或许原本就没有想过活着出去,他要给自己的孩子如“过去”一样的幸福生活,但,自己却并没有打算回到过去。
秦逸风被震惊了,但比起早已被眼前的一切吓蒙的章孝臣,他尚算镇定,甚至在这一刻背起了凌笑。
阀门被转动的片刻,一旁的墙壁忽然出现一个裂口,而头顶,也发出沉闷的炸响声。
“迦南,走!”忍着悲愤,忍着剧痛,忍着鲜血大量流出身体外时那种虚弱感,以母性的力量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杨淑卿拉住叶迦南,迅速冲入了那个裂口之中。
“糟糕……”也就在这时,秦逸风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的灵感,很多时候都在最紧要的关头闪现。
就在这短短数秒之中,他联想起了以前发生的种种事件,又重新整理了现在眼前所见的一切,他得出一个结论,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结论。
“怎么了?”何雨诗不禁问道。
秦逸风说:“快进到那个密道里面去!否则我们所有人都会感染‘埃博拉’!”
“埃博拉?!”何雨诗似乎并没有明白过来。
秦逸风却又对瘫软在地上的章孝臣大喊:“快说!我们的手机在哪里,快说!”
“在……在……”章孝臣大口喘着气,“在外面的车上……我,我没有拿进来……”
“不行,不能从正门出去,阀门已经打开,地下室的入口肯定也安置了机关……手机却在外面……”秦逸风分析着眼前的情况,“无论能不能出去,先躲进那个密道中。”秦逸风说。
就在这时,忽然头顶又是一声闷响。
“糟了!”
整个地面都开始摇动起来。
按照一般情况,这座地下室不该如此脆弱……可是,似乎在这个世界上,在这片土地上,时常发生“不一般”的情况,那几颗空气炸弹,原本只是为在地下室的顶层炸出一个开口,让水倒灌而下,但没想到,却连地面也被震裂而开。
“这……这是……”章孝臣恐惧地大叫,“不,我不想死!”
声音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难以辨认,秦逸风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猛然滑了下去……而他,也在此时完全失去了意识。
要死了么?
就这么死了吗?
难道一个人的生命,就如此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