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凌笑回去的路上,月色竟渐渐清朗了许多,校道上的情侣们也多了起来。就像学校甚至是这真个大自然警报忽然解除了一般。肆意挥洒着柔情的一面,企图尽快抹去几天来的阴郁与恐慌。
然而,沿途的任何风景,却都激不起二人一丝观赏的兴致——
“你的判断力、决断力、沟通能力、信息整合能力等等,都连一个业余侦探者也算不上,做事毫无章法毫无条理,如果你稍稍再强一点,或许你就会更早发现那些人的共同点,更早发现推理出更多的线索,而不是等我这个凶手来告诉你。”
“你应该清楚,其实这件案子里,还有不少你我都不知道的事实需要查证。”
——那些话,在秦逸风的心头萦绕,仿佛魔咒,挥之不去。
案件结束,笔记本上,竟却多了更多的问号。
“其实我一直想不通,孤儿院的那七个孩子,是通过什么渠道获得那种精神药剂的,那种高端的科研产品,绝不是一般人随随便便就能弄到……”秦逸风默默仰望着天空,实现却被头顶的婆娑树影所阻挡。
“那所孤儿院,在哪里呢?”凌笑也问道。
“不知道,或许知道了的话,我的疑问就能解开了……只是,徐警官已经走了。”秦逸风苦笑着耸耸肩,“也不知道他到底查到了什么没有……”徐天铮还曾答应告诉秦逸风一些关于他父亲的最新信息,然而,似乎也随着他的死亡而石沉大海。一种莫可名状的失落在秦逸风心中缓缓蒸腾、扩散。
“人命……真的那么脆弱……无论是自杀、被谋杀,还是意外。”凌笑叹了口气,说,“其实,你不觉得还有别的选择吗?或许,或许很多事能够清清楚楚的说出来,是不是会更好?”
“也许吧……”秦逸风沉思片刻,说,“那些人,会选择结伴自杀、会选择利用‘七个禁忌’的传说,一定有他们的理由,一定有他们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出一切的理由,不是么?”
任何人做事,又何尝不是都有自己的理由和苦衷呢?
凌笑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踱步,或许每个人心中都还装着不止一个疑问——人生总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偶然和必然,其实往往只是一念之间的转换,而也正是这交错的偶然与必然,使这个世界更加丰富,也更加诡奇。
“父亲……”秦逸风不由得顿住脚步,“如果是你,大概不会像我这么没用吧。”这一刻,他想起了很多很多,但却都是零碎的片段——欧阳乐、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在两次凶杀案中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黑衣人……甚至,还有,以前轻松快乐的时光。
是不是,知道的越少,活得越简单,就能越快乐……
一个月后的某日清晨,惶惑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
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是秦逸风同学吧?”
“嗯,对……我是。”
一个小时之后。
明亮的灯光,整齐的办公桌,虽然放着许多资料却并不混乱的书柜,以及在冬日里依旧郁郁葱葱的盆栽。
秦逸风已经很久没有来警局了。
这里,曾是徐天铮的办公室,他是个有着军人做派的严谨男人,就算是办公室,也打理地一丝不苟。
现在,对面坐着的是一个陌生的面孔,与徐天铮年纪相仿,鼻梁高挺,眼神锐利,唇如刀刻,脸庞棱角分明,甚至看起来比徐天铮还要严肃几分。但说话却平和而恭谦。
“秦逸风同学,我叫穆子璇,现在接替了徐警官负责本市的一些事务……”
“你好。”秦逸风礼节性地点了点头。
“我,与他是挚友,很多事情,他曾对我说过。”穆子璇说,“包括你,秦书渊的儿子。”
“我……嗯……”
“其实,今天麻烦你过来,也算是受了他的委托……或许吧,离开之前的最后一个委托……”
“什么?!”
穆子璇从办公桌里拿出一个信封。
“干我们这行的,随时都要和穷凶极恶的罪犯打交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以身殉职,所以,我和他,都有一个习惯,就是在搜集某些重要的文件时做备份……这是他生前交给我的……他答应帮你寻找关于你父亲的线索,这是他留在我这里的一份资料,他曾交代过我。我觉得,现在有必要交给你了。”
秦逸风惶恐地接过信封,脸上露出一丝难以遏制的兴奋,但更多的却是不安。
“那次校园凶杀案,我未能及时赶到,也是多亏你了。”穆子璇继续说,“不愧是秦大律师的孩子,以后,或许我们还有很多机会见面。”
秦逸风将信封小心得收好,才礼节性地点头道谢。
“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穆子璇站起身来,微笑着说,“你也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灯光落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简单整齐的宿舍,唯有一人静坐桌旁,面对带着点点霉痕的墙壁。桌上,薄薄的信封已被拆开,拆地整整齐齐,没有半点撕扯的痕迹。
信封里的内容,就握在秦逸风手中,握在秦逸风颤抖的手中。
那仅仅是一张照片,一张看似普普通通的合照。但面对着照片的,却是秦逸风惊恐的双眼,他从未如此惊恐过,即使是面对血腥的凶杀现场,他也未曾如此惊恐!
桌子的一侧,笔记本随意地摊开,笔跌落在一旁,还不慎将一滴墨迹染在了页脚处。
那一页上,只有五个字,五个字,却占了满满的一页。
“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