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西斜,夕阳也染红了半边天际。宝鼎藏香,幽兰之气随烟飘渺而起。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轻轻卷起珠帘向外瞧了瞧。看到廊檐下的鹦鹉正在打瞌睡,微风轻抚过它的羽毛微微浮动。
紫鹃刚一进门就瞧见黛玉醒了,便说:“姑娘,天凉了风大可别站风口那仔细着凉了。”
黛玉回身问:“鹦哥的吃食可曾喂过了?”
紫鹃边倒茶边回道:“才喂过呢,那里还有好些呢!”
黛玉抿嘴点了点头:“它倒是有福的,有你想着顾着。”
说着出了门,紫鹃忙跟了出来给她披上了一件粉色披风,“姑娘可要到哪里去?”紫鹃帮黛玉系好披风问道。
黛玉道:“睡了这半日,随处走走。”
紫鹃看着黛玉走远,这才转身回屋。走过竹影森森的潇湘馆鹅软石铺成的小道,行过半月桥,过了影壁又穿过回廊来至一处却满是芙蓉花。
黛玉驻足而望,夕阳下的芙蓉花别样美丽刚好和黛玉形成了一副美丽的画卷。逶迤行来,花香扑鼻。淡淡的芙蓉花香,让人顿觉神清气爽。走至一处黛玉刚想回转,却听有人说话。却听说的是:岂道红绡帐里公子情深:始信黄土陇中女儿命薄!
“好新奇的诔文,倒是从未听过的。”宝玉祭完了晴雯只听花影中有人声倒唬了一跳。走出来细看不是别人却是林黛玉满面含笑而来。
宝玉听了不觉红了脸笑答道:“我想着世上这些祭文都蹈于熟滥了所以改个新样原不过是我一时的顽意谁知又被你听见了。有什么大使不得的何不改削改削?”
黛玉道:“原稿在那里?倒要细细一读。”
宝玉递过,却见长篇大论,黛玉只落目于那一句:红绡帐里公子无缘,黄土垄中女儿薄命。黛玉看了说道:“这句话不免熟滥些,放着现成的为什么不用?”
宝玉忙道:“倒是妹妹能想及说及,可知天下古今现成的好景妙事尽多只是愚人蠢子说不出想不出罢了。”
黛玉笑道:“园中大抵都用茜纱帐,你如今用红纱帐岂不虚言?”
宝玉不禁跌足笑道:“妹妹说的极是。”
宝玉思忖一下说道:“我又有了这一改定是妥当了。莫若说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
黛玉听了忡然变色心中虽有无限的狐疑乱拟外面却不肯露出反连忙含笑点头称妙说:“果然改的好。再不必乱改了快去干正经事罢。”
宝玉将诔文卷成圆筒状,靠近蜡烛顷刻诔文就如同是飞蛾扑火一般化为灰烬。
丫鬟收拾了东西,宝玉和黛玉回转身往来处去。自迎春嫁给孙家绍祖后就有不少关于她的事情流入贾府,弄得沸沸扬扬众所周知暗地里也有不少人嚼舌头。传者传者竟传到了宝玉的耳朵里,宝玉那里受的。
这一日才用了膳就往贾母处来,脸色也不像往日。
给贾母问了好,就说:“老祖宗,快把迎春姐姐接回来,少时迟了,怕再也不得见了!”
贾母一听唬住了,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听那个没教养的嚼舌头?”
凤姐忙上来打圆场:“想是宝玉听那些丫鬟婆子乱嚼舌头,看我怎么训斥他们。宝兄弟快别哭了,孙家也算是书香世家又有些钱那里就能这样对待迎春,快别闹了。”
贾母也连连说:“凤丫头说的极是,宝玉快别哭了,仔细你母亲看了又要说你的不是了。”
宝玉听了,只好作罢。
宝玉失魂落魄如同一个幽魂一般在园中行走,面容愁绪万般看不出往日丝毫。在一池塘前落座,看着满池的荷花不免心里触动。便把满腔情绪化作一首歌。
池塘一夜秋风冷吹散芰荷红玉影。
蓼花菱叶不胜愁重露繁霜压纤梗。
不闻永昼敲棋声燕泥点点污棋枰。
古人惜别怜朋友况我今当手足情!
宝玉才歌罢,就闻听身后有人笑道:“你又在这里发什么呆呢?”
宝玉回头一看却是香菱,便笑道:“香菱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几日不见倒消瘦了好些。”
香菱从未得人温言半句,如今宝玉说来她脸颊微红。半响才说道:“你哥哥回来了几日也都不得闲,那里有空进来呢?才刚我们奶奶使人找你凤姐姐的竟没找着说往园子里来了。我听见了这信我就讨了这件差进来找他。遇见他的丫头说在稻香村呢!如今我往稻香村去谁知又遇见了你。我且问你袭人姐姐这几日可好?怎么忽然把个晴雯姐姐也没了到底是什么病?”
宝玉闻言不免心里触动,眼眶又湿了一圈。抬眼看了香菱许久,香菱被瞧的怪不好意思便低下头。宝玉看了许久才问道:“姐姐进院子找风姐姐可有什么紧要的事儿?”
香菱才想起,便说道:“为你哥哥娶嫂子的事所以要紧。”
宝玉笑道:“今儿个王家明儿个李家的,能算什么紧要的事儿?”
香菱道:“这回可定了,聘礼都下了就等择了日子了。”
宝玉哦了一声问:“可打听了,是那一家人家?”
香菱道:“长安城中上至王侯下至买卖人都称他家是桂花夏家。”
宝玉哦了一声,却见香菱竟为这事奔忙不免叹息了一回。香菱道:“你叹息什么?”
宝玉道:“原薛大哥就待你不好,如今来了什么桂花夏家你的日子恐怕再不好过了。”
香菱一听倒不高兴了,便说道:“你浑说什么,别人都道你是亲近不得的。如今才跟你说了几句,你就……”说着走了。
且说香菱自那日抢白了宝玉之后心中自为宝玉有意唐突他,“怨不得我们宝姑娘不敢亲近可见我不如宝姑娘远矣怨不得林姑娘时常和他角口气的痛哭自然唐突他也是有的了,从此倒要远避他才好。”
因此以后连大观园也不轻易进来。日日忙乱着薛蟠娶过亲自为得了护身符自己身上分去责任到底比这样安宁些二则又闻得是个有才有貌的佳人自然是典雅和平的:因此他心中盼过门的日子比薛蟠还急十倍,好容易盼得一日娶过了门他便十分殷勤小心伏侍,可谓是百依百顺。谁料得这桂花夏家的小姐日后的百般刁难,香菱也是命悬一线,不过这已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