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摇头道:“这都是因果罢了,不必如此。”
“请用茶。”
“老爷可在吗?”
“我也不曾见过他,也不知何处去了。”宝玉如实回答。
“鸳鸯……”
贾母在离间轻声唤道,鸳鸯立即进去。黛玉和宝玉等也都赶紧进去,水溶也随后而至。黛玉看着贾母的脸色越发是苍白无血色,眼眶也更加深邃了。心想:“莫不是,真的大限将至了?”
“鸳鸯,你跟了我一回。我最是不放心你,如今我把你交给宝玉,你也要安心服侍他才是。”
“不,老太太,我还没扶持好你,我不想离开你。”
“傻丫头,如今我也要去了,你如何还能服侍我。我早就跟宝玉说了,你且就在他那里住着,若你什么时候想去了,他也不会留你你自去,你看怎么样啊?”
“老太太……”
“别哭了,别哭了啊!”贾母轻声安慰道,又抬泪眼看了看水溶道:“王爷,王爷……”
“老太太!”水溶走近俯身。
“玉儿命苦,你一定要好生待他。”
“老太太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绝不会让她再受委屈!”水溶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贾母冁然一笑,似乎放心了。仰头看了一眼满面泪花的黛玉说道:“玉儿,老祖宗再不能保护你了,你日后可要好生保养自己,也不要苦了自个,凡事都看开一些……”
“老祖宗……”
“好好好,别哭了,都别哭了啊!”
“你把家下众人爷们都叫了来吧,我还有些事儿要吩咐。”
“是”一个丫鬟应着去了鸳鸯又上来说了好些话,贾母更觉得不舍,怎奈自己的身子越发不行了,去留早已经不是她所能决定。
“母亲……母亲……老太太,老祖宗。”家下一些老爷,公子以及有些脸面的管家都到齐了,吩咐喊了贾母。贾母含泪看着一地的人,目光从贾赦开始,最后落到了贾蓉贾琏的脸上。
“日后我不在,你们也要好自为之才是。咱们贾家的百年基业,万不可儿戏。再不许奢侈无度,也要仔细着上头的眼睛,切记,人在做天在看。”
宝玉虽然不懂贾母的话是什么意思,贾政贾赦等可都是心知肚明。再瞧水溶,也是觉得此话是意味深长啊!贾母挣扎着起身:“宝玉……”宝玉听唤忙过去,贾母的手紧紧握住了他。
“你一定要好生待鸳鸯,万不能叫她委屈了,你自个也,也千万要保护好自己。老祖宗我,我再不能护着你了……”说完,放在宝玉脸颊上的手就如同失力了一般滑落,眼睛也缓缓闭上。
“老祖宗……”
“老太太……”
一阵哀嚎,惊呼,痛哭再抱厦内传来,充斥在这个宁静的百年大院中。
贾政等在一边跪着,邢王夫人黛玉水溶等在内一边跪着,一齐举起哀来。外面家人各样预备齐全,只听里头信儿一传出来,从荣府大门起至内宅门扇扇大开,一色净白纸糊了,孝棚高起,请了和尚道士来念了数日的往生咒,开棚施粥三日。
前的牌楼立时竖起,上下人等登时成服。贾政报了丁忧。礼部奏闻,主上深仁厚泽,念及世代功勋,又系元妃祖母,赏银两千两,谕礼部主祭。还有一些祭礼。
家人们各处报丧。众亲友虽知贾家势败,今见圣恩隆重,都来探丧。择了吉时成殓,停灵正寝。贾赦不在家,贾政为长,宝玉,贾环,贾兰是亲孙,都应守灵。
贾琏虽也是亲孙,带着贾蓉尚可分派家人办事。虽请了些男女外亲来照应,内里邢王二夫人,李纨,凤姐,宝钗等是应灵旁哭泣的,尤氏虽可照应,他贾珍外出依住荣府,一向总不上前,且又荣府的事不甚谙练。贾蓉的媳妇更不必说了。惜春年小,虽在这里长的,他于家事全不知道。所以内里竟无一人支持,只有凤姐可以照管里头的事。况又贾琏在外作主,里外他二人倒也相宜。
凤姐仗着自己的才干,原打量老太太死了他大有一番作用。邢王二夫人等本知他曾办过秦氏的事,必是妥当,于是仍叫凤姐总理里头的事。
凤姐本不应辞,自然应了,心想:“这里的事本是我管的,那些家人更是我手下的人,太太和珍大嫂子的人本来难使唤些,如今他们都去了。银项虽没有了对牌,这种银子是现成的。外头的事又是他办着。虽说我现今身子不好,想来也不致落褒贬,必是比宁府里还得办些。”
心下已定,且待明日接了三,后日一早便叫周瑞家的传出话去,将花名册取上来。凤姐一一的瞧了,统共只有男仆二十一人,女仆只有十九人,余者俱是些丫头,连各房算上,也不过三十多人,难以点派差使。心里想道:“这回老太太的事倒没有东府里的人多。”
又将庄上的弄出几个,也不敷差遣。正在思算,只见一个小丫头过来说:“鸳鸯姐姐请奶奶。”
凤姐只得过去。只见鸳鸯哭得泪人一般,一把拉着凤姐儿。
说道:“二奶奶请坐,我给二奶奶磕个头。虽说服中不行礼,这个头是要磕的。”
鸳鸯说着跪下。慌的凤姐赶忙拉住,说道:“这是什么礼,有话好好的说。二爷和二奶奶办,这种银子是老太太留下的。老太太这一辈子也没有糟踏过什么银钱,如今临了这件大事,必得求二奶奶体体面面的办一办才好。我方才听见老爷说什么诗云子曰,我不懂,又说什么丧与其易,宁戚远兮,我听了不明白。我问平儿,说是老爷的意思老太太的丧事只要悲切才是真孝,不必糜费图好看的念头。我想老太太这样一个人,怎么不该体面些!我虽是奴才丫头,敢说什么。”
“二奶奶是能办大事的,故此我请二奶奶来求作个主。我生是跟老太太的人,老太太死了我也是跟老太太的,若是瞧不见老太太的事怎么办,将来怎么见老太太呢!”
凤姐听了这话来的古怪,便说:“你放心,要体面是不难的。况且老爷虽说要省,那势派也错不得。便拿这项银子都花在老太太身上,也是该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