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慈禧全传1
13529700000004

第4章 逃亡热河(2)

九月初一日早间,彰义门未开,不孝坐车到西便门出城,人车拥挤不能行走,不孝令车后来,自己步行出门,几乎碰杀矣。随到九天庙,令其将行李收拾,将做成蓝布绵棺套,自己套上,正合适之至。因城门关闭太早,不能久停,即令自己车并车夫住在庙内,不孝进城料理一切,到杠房告知定于二日起身推车,亦送给起身信息。是日,城外慌乱之至。自二十九日,梁海楼司农亦携如夫人与行李到庙居住。至初一日,尚未入城朝中大臣可知矣。

初二日早起,不孝即出城,杠房人夫并推车已到,即将推车装行李四辆,并无人坐,地步随将慈柩用八人抬上,言明系龙杠,临时受其愚弄,竟未用中心大杠,只用小杠八人扛抬。不孝一时匆忙,未及细看,业已起身即令内子并三弟妻金印坐自己单套轿车,荣儿步行随走崔荣骑马与俞颗计跟住慈柩。所有温妹丈送来兵丁两人,托其照料,推车仓皇起身,狼狈之状,惨不可言。不孝亦不忍多睹,只得听其如此,惟慈柩总要求妥当,余均在不计。打发起身后,一路步行回城。思想荣儿十五岁并未步行上过路,倘慈亲有知,亦万不忍受其如此苦楚,心中急于回到药铺,再添一辆推车赶去,不过今夜即可赶上。

是日出城矣,回宅后,彻夜思量慈柩并未用大杠,未免抬上时颠簸过甚。第二日一早到杠房不依,令其换杠追赶,又用银二两持信赶去换杠。不孝在杠房大闹数次,伊总换杠而行了。及崔荣等由保定回京,据言并未换杠,路上亦未接得信函,杠房可恶之至。然已上了他船,无可如何,即治以官法,于事无补。且据荣儿来信并崔荣说,一路杠头陈姓狠操心,灵柩走得平稳之至,并不见得颠簸,到保定后安顿,将毡套层层揭开,棺木并未受一点摩擦。

京中夷人已入城内,讹言四起,人人自危,内城旗人未经移徙者,至此俱将眷口移至南城店居住,流离颠沛之状目不忍睹。有御史奏言,皇帝为谗言所惑,仓皇北狩,弃宗庙于不顾,以致沦陷于夷兵,请速回銮。

自初间起,日日闻得与夷人换合约未成,或因恭邸不肯出见,或因夷人所说难从,总未定居,居民愈觉不安,然京中已亦无可移徙矣。

初六日,英夷来京照会云我国太无礼,致将伊国人虐死五人,索赔五十万两,适俄夷亦来照会云问得夷人索赔五十万金,伊愿说和,令我们少赔。恭邸以此事即使说和,亦不过少十万八万两,又承俄国一大人情矣。随讬言已许,不能复改,谢之。俄夷又来照会云既已许赔五十万,自不必说,惟英国焚烧园亭,伊亦愿赔一百万两,前索二百万减去一百万,只需一百万便了事矣。恭邸答应于初九日送去银五十万两。

是时夷人所添十六条无一不从者,当事者惟求其退兵,无一敢驳回。于是,夷人大笑中国太无人矣。呜呼!尚忍言哉,尚忍言哉。懿贵妃闻恭亲王与夷人和,深以为耻,怨帝准之,劝帝再开衅端。会帝病危,拒离热河,于是报复之议遂寝矣。

日记中,这位翰林学士屡次暗示,咸丰皇帝在英法联军攻打京城的紧要关头,总是犹豫不决。由此,我们相信下面这份于咸丰十年八月初三(1860年9月6日)发布,言辞据理、强硬之诏书,即使非慈禧所书,也必定是由其促成的:

朕抚驭寰海,一视同仁。外洋诸国,互市通商,原所不禁。英咭唎、佛兰西与中华和好有年,久无嫌隙。咸丰七年冬间,在广东遽启兵端,闯入我城池,袭掳我官吏。朕犹以为总督叶名琛刚愎自用,召衅有由,未即兴问罪之师也。八年间,夷酋额尔金等赴愬天津,当谕总督谭廷襄前往查办。该夷乃乘我不备,攻踞炮台,直抵津门。朕恐荼毒生灵,不与深较。爰命大学士桂良等往与面议,息事罢兵。因所请条约多有要挟复令桂良等驰往上海,商定税则,再将所立条约,讲求明允,以为信据。

讵夷酋普噜嘶等,桀骜不驯,复于九年,驾驶兵船,直抵大沽,毁我防具。经大臣僧格林沁痛加轰剿,始行退去,此由该夷自取,并非中国失信,天下所共知也。本年夷酋额尔金、噶罗等,复来海口。我中国不为已甚,准令由北塘登岸,赴京换约。

不意该夷等包藏祸心,夹带炮车,并马步各队,抄我大沽炮台后路。我兵撤退后,复至天津,因思桂良系前年在津原议之人,又令驰往,与之理喻。犹冀该夷等稍知礼义,但使所求尚可允许,亦必予以优容。岂意额尔金等肆意要求,竟欲婪索兵费,强增口岸,陈兵拥众,入我郊畿。凶狡情形,至于斯极。爰命怡亲王载垣、兵部尚书穆荫前往再三开导,并命将所请各条,妥为商办。逆夷犹敢逞凶,带领夷兵,偪近通州,称欲带兵入见。

朕若再事含容,其何以对天下。现已严饬统兵大臣带领各路马步诸军,与之决战。近畿各州县地方士民或率领乡兵,齐心助战,或整饬团练,阻截路途。无论员弁兵民人等,如有能斩黑夷首一级者,赏银五十两。有能斩白夷首一级者,赏银一百两。有能捦斩著名夷酋一人者,赏银五百两。有能焚抢夷船一只者,赏银五千两。所得赀财,全行充赏。天津百姓,素称义勇,务各敌忾同仇,明攻暗袭,以靖逆氛。朕非好武穷兵之主,凡此大不得已之苦衷。当为天下臣民所共谅。至该夷所掳闽广等处内地人民,皆朕赤子。如能自拔来归或斩夷首来献,亦必予以厚赏。 该夷去国万里,原为流通货物而来,全由刁恶汉奸,百端唆使,以致如此决裂。并当谕令各海口,一律闭关,绝其贸易。其余恭顺各国,各安生理,毋相惊扰。经此次剀切明谕,该夷傥能醒悟,悔罪输诚,所有从前通商各口,朕仍准其照常交易,以示宽大之仁。如尚执迷不悟,灭理横行,我将士民团等惟有尽力歼除,誓必全殄丑类,其毋后悔。将此通谕中外知之。

此诏书下达三日之后,咸丰皇帝在早朝上(慈禧也在场)宣布:

夷人所请各条,已皆允许,尚不知足,呈出照会,又复另生枝节。欲求面递国书,坚欲撤退僧格林沁张家湾之兵。立即知照僧格林沁与之开仗。大兵获胜,僧格林沁现扼八里桥。

之后朝廷下旨,锦州附近敌舰如若试图登陆,我方必全力阻止。

八月初七,咸丰皇帝前往孔庙祭祀,虽然他希望能够向祖先的守护神祭拜,祈求此次出行能够平安,但是第二天早晨却不敢踏出颐和园了。这天一大早,恭亲王便被任命为全权议和大臣,取代了怡亲王载垣。尽管之前的诏书言辞强硬,但咸丰帝在宫中小庙祭祀完战神后便仓皇地逃出京城了。动身逃亡前他特地下诏,委婉地称此次出行为“秋巡”?。

皇帝出逃之初,简直一片混乱,境遇狼狈不堪。他仅仅出京向北行进了大约18英里,就停在了一座小庙里。在这里,皇帝下令满族旗军急速赶往热河护驾。次日傍晚,皇帝于逃亡中接到了恭亲王呈奏,禀告时下蛮夷的所作所为。皇帝回谕,命恭亲王竭尽所能,见机行事,还说朝廷距离京城太远,所以京中之事自己无法裁定,就这样把责任推给了恭亲王。

十一日,圣驾安全抵达密云县北部的皇家猎场附近的行宫。中国史料记载,当时皇帝圣体欠佳,无法接见军机大臣,遂委任慈禧代行,慈禧下达了以下圣谕:

本日据胜保奏,夷氛逼近阙下,请飞召外援以资夹击一摺。据称用兵之道,全贵以长击短。逆夷专以火器见长,若我军能奋身扑进,兵刃相接,贼之枪炮,近无所施,必能大捷。蒙古京营兵丁不能奋身击贼,惟川楚健勇,能俯身猱进,与贼相搏,逆夷定可大受惩创。请敕下袁甲三等,各于川楚勇中,挑选得力若干名,派员管带,即行启程,克日赴京,以解危急等语。逆夷犯顺,夺我大沽炮台,占踞天津,抚议未成现已带兵至通州以西,距京咫尺。僧格林沁等兵屡次失利,都城戒严,情形万分危急。现在军营川楚各勇,均甚得力。著曾国藩、袁甲三各选川楚精勇二三千名,克日赴京。惟有殷盼大兵云集,迅埽逆氛,同膺懋赏。是为至要。

圣驾到达离长城不远的巴克什营一带,收到了来自僧格林沁亲王的一份奏折,称在北京郊区发现了一个夷军侦察队,但夷军暂时还没有准备开炮攻城。对此,皇帝下一圣谕回复,内容如下:

本日据僧格林沁等奏,夷务情形一摺。该夷现在虽未大队攻扑,时时窥探,迁延日久,必多诡计,抚局自宜早定。所奏佛夷爱嘉略欲进城求见一节,已谕恭亲王斟酌办理矣。至该夷大队,如果直抵城下,僧格林沁等即督兵在后兜剿,毋令攻扑城池。傥城已攻扑,万不能支,该大臣带兵速赴古北口、布置防守。现调三盟蒙古官兵,不日可以到口,无人管带,著僧格林沁先派乾清门侍卫如舒明安之类,酌定一二人,赶赴行在,以备统带蒙古官兵,分布要隘。是为至要。

圣驾终于在十八日安全抵达热河。二十日,诸大臣仍然上奏,请皇帝发诏,付出一切代价和夷军战斗到底。于是,皇帝下达一道圣谕,斥责蛮夷之军胆大包天,敢在颐和园附近驻扎。还命令恭亲王无论如何不得将所捕洋人释放,命令他将战俘就地正法。恭亲王无视圣谕,回复道所捕夷兵早已释放,而且安定门已被夷人占领。实际上,恭亲王这样做恰恰显示了他政治家的远见,他已经意识到中国此时别无选择,只能投降。不久之后,咸丰帝被说服,允许重新洽谈议和的事宜。九月十五日,咸丰帝下诏承认双方在北京签订的条约,此诏书内容如下:

英佛两国,业经朕派恭亲王奕,于本月十一十二等日与换和约。从此,永息干戈,共敦和好。所有和约内应行各事宜,即著通行各省督抚大吏,一体按照办理。

注释:① 1900年8月皇室再次出逃,仍旧婉称其为“秋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