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离桑说到底也只是个花季少女,即使来到鞍城,用的是秦可莎的身子,可心性里总还有一份纯真和善良,这就是青葱韶华的馈赠。
即使,这个男人不待见她,甚至说是对她反感和轻蔑的,可他毕竟没有置之不理自己,说到底也不算恶人。
晏璟南搞不清楚离桑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扭头看了她一眼后,冷硬寒森的开口,“走了,还有……别告诉我你连车都不认识了。”还说什么轿子?她真当自己是从古代穿越来的啊?
没有在意晏璟南话里的嘲讽,心里暗自记下,原来他们的轿子,被叫做车
离桑满脸认真的表情,用心的记着她接触过的任何一个新生事物,不然迟早有一天,她会被人当成怪物处理掉的……
学习生存的第一要素,了解环境,适应环境。
韩学松了松领口的束缚,一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臂随意的搭靠在车窗边缘。那个女人的眼神和质问,像一记重石,扑通一声,就那么猝不及防的扔进了他的心湖里。
那个他一直隐藏的很深、很好,一直没有被人察觉的秘密静湖,就这样被同一个面貌下的不同女人,搅的不再平静。
将本要开往市府大楼的车头,临时调转,向着市中心医院前进。
来到住院部,乘坐电梯到达顶楼。这顶楼设置着一个特殊病房,也是晏璟南第一次以市长身份,为自己搞的特殊化。
沿着记忆里的画面,韩学径直拐过一个绿荫遮蔽的长廊,瞭望到夜色尽头处,一扇米白色的病房门,虚应在其中。有些如释重负,终是继续前行。
轻轻的叩响门扉,里面传出一声微弱的请进,韩学拧转门把,缓缓的,像是怕惊醒睡梦中的公主一般,小心而谨慎。
“璟南,你回来啦?刚刚不是说,有应酬吗?”女子背对着门扉,语气里满是疲惫,右手挂着点滴,侧着身子,如秋水般寂静的倦卧着。
韩学转身关好门,咔哒一声,满室又重新恢复至宁静的最初。不多时,有窸窸窣窣的走动声音,伴随着男人深深浅浅的呼吸,在房间里有些或急或缓的萦绕。
“怎么不说话?”病床上的女子,微微挪动身子,想要看向身后,却被人倏然制止,“楠淑,是我。”清朗的嗓音,透着一点悸动和疲惫。
季楠淑带着点点病容的脸庞,瞬间滑过一丝诧异和意外,微微起身,却被韩学禁锢着双肩,“别起身,安静躺好,我……我就是来看看你。”
韩学坐在季楠淑的面前,竟然像个青涩的少年般,季楠淑不禁莞尔,连笑都觉得是一件耗费力气的事情。微喘了口气,才徐徐开口,“学学,你好久没来看我了。”
学学的称呼,是季楠淑在大学时候,就给韩学命名的。那时候韩学和晏璟南同是连城北华大学的学生。两人主修行政管理专业,而季楠淑则是在鞍城电影学院就读表演专业。
因为跟晏璟南属于青梅竹马,所以那时候时间一空闲下来,季楠淑就会踏上去连城的火车,忍受绿皮车厢咣当咣当四个多小时的车程,来到他的所在。
久而久之,也对晏璟南身边这位阳光、博学、幽默、儒雅的韩学同学,多了一份朋友之间的熟稔和友谊。
可也只是……仅此而已。
晏璟南时常会问季楠淑,当时为什么不跟自己一起去北华大学,随便一个什么专业都行,总好过无根虚浮的表演专业。可季楠淑总是颜颜一笑,每次都以同样的借口,回复着晏璟南:我要当大明星。
因为她从小的梦想,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认识她,崇拜她!她的世界寂静了太久,她需要被人认可和表扬,需要荣誉、鲜花、和掌声。
还有……钱。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再她以为一切苦难的日子都已过去,梦想就要成真降临时,却被那个女人的倏然出现,彻底打乱。
虽然,漠视一个人的真正价值,而完完全全去把其雕琢成一个替身,不能有自己的思想、灵魂,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可季楠淑觉得,那统统都算作报应和惩罚,全部加诸在那个女人身上,也不足为过。
可惜,她现在这副鬼样子,又谈什么明星梦?奢望什么星光璀璨呢?一闪而过的失望,外加掩不住的悲伤,就这样清晰的书写在脸上。
“楠淑,璟南对你好吗?”韩学心里有丝愤慨,即使他十分清楚,自己没有什么立场和资格这么问,可眼前女子的喜怒哀乐,却能牵动他的每根神经,她不快乐。
季楠淑略略稳了稳心神,有些意味深长,她好吗?算好吧,现在衣食无忧,璟南在鞍城,也算位高权重,她与有荣焉,这还不够好吗?
可什么心里总感觉有处缺口,表面掩饰的再好,却总是微微一个心动之时,就有鲜红渗出呢?苦笑摇头,也许真的是病的太久,以至于连幸福都跟着凋零。
“我很好,学学,你也该找个女朋友了。”韩学对她的心意,从大学时候,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她的心里只有晏璟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韩学听出楠淑话语里的规避之意,释然一笑,是啊,她好还是不好,还与他有什么关系呢?尤其是他跟晏璟南又都是这样敏感的身份……
“你累就休息会儿,我帮你看着点滴,这瓶扎完,我就离开。”
季楠淑本想说有人定时来查房,却终究没有将这样的婉言相拒之意吐出口,她现在都已经这样了,还折腾什么自作多情呢?
索性缓缓闭上双眼,静静的浅眠,装作若无其事,满是心安。
鞍城丽晶酒店的二楼包厢里,坐着一个身着银灰色西装的笔挺男人。独立的空间和格局,像世间一处被人遗忘的角落,而他则是隐藏在角落里,独自一人疗伤的猛兽。
受惯了尔虞我诈,看透了人间浮欢,就这样一直以孤傲的姿态存在,若是轻而易举就得来一个温暖,他会受不了。
包厢里的暗米色玉兰花墙纸,被周围镶嵌在墙角暗处的橘红色暖灯,渲染上一抹迷蒙和软柔,男子如精雕过后的深刻五官,被房间内的光线,装扮的若明若暗,投注在墙上的背部剪影,虚晃之时,舞动悲伤。
手里拿着一个深棕色的皮夹,皮夹被打开,一个女子的照片赫然安好存放在皮夹里。照片有些老旧,微微泛黄,看得出比男子略长几岁,倒更像是姐姐。
温柔似暖阳的淡淡笑容,带着满足和幸福,也许并不强烈,却让男人觉得很心安,饱满的指腹,有些胆怯的抚上照片里女子的脸,眼眸深处,有强制压抑的激动,还有一抹放弃和不甘。
“你最好像你当初答应我的那样,现在很幸福,否则……”男子神色被披上一层阴霾,倏然收紧的手掌,形成一个力量的集结,愤怒不禁油然而生。
否则,我一定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民主选择的权利!
咚咚咚的敲门声,将男子一个人的沉思打乱,外面的人显然有所顾忌,敲门也不过是为了给屋里主人一个预期,“冷少,晏先生来了。”
“请他们进来。”冷卓神色又重新恢复成往日的丰神俊朗,哪里还有刚才一点点的忧郁和心伤?
人,最可怕的是心计,最善于的是伪装。
冷卓右手指节,一下又一下的瞧着玻璃桌面,今天上午跟晏璟南会面,他的表情很难看,是讨厌自己的吧?冷卓无所谓的一笑,可那句话怎么说?迟早有一天,他晏璟南一定会亲自上门求他!
到时候……
“冷少,晏先生和女伴来了。”助理将门打开后,做了通报,遂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晏璟南略一颔首,算是谢过。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因为交通肇事遇见冷卓开始,晏璟南的心里就一直有些不舒服,说不上讨厌,可也绝称不得是喜欢。
“晏市长,我还怕您不肯赏脸来呢!总算是把您盼到了!”冷卓潇洒的起身,虽然一个是官,一个是商,可冷卓一点看不出谄媚逢迎的姿态,嘴上虽说着寒暄话,倒是挺直的背脊,尽是自负和狂狷。
晏璟南走在前,离桑默默跟随在后,她的眼睛这一路上看了太多的奇奇怪怪,现在头有些晕,可在一听到这个声音时,却倏然抬眸,他……怎么会是他?
“冷少亲自邀约,又是为我鞍城经济着想,于公于私,我都没有拒绝的理由。”言外之意就是,人情我给你了,对于自己本职工作的念念不忘,我也展示了兢兢业业。
冷卓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虽然脸上一直挂着淡笑,可他一双如鹰隼般的狭眸,却一直将视线集中在离桑的脸上,而离桑也是满面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晏市,这位难不成就是那位死而复生的……”,“秦可莎已经死了,她叫离桑,只是外形与秦可莎酷似而已,却不是同一个人。”晏璟南及时截住了冷卓的反问,不再给他多多打探的机会。
冷卓心里了然,可他并不在乎她是谁,谁是她,只要长的一样,就完事OK。“晏市说的对,这位离小姐,真是个浑然天成做替身的料,我还担心形似度的问题,现在没有疑虑了。”
冷卓径直给三个人倒了三杯茶水,离桑胸口处却萦绕着莫名的愤怒,什么叫替身的料?虽然刚刚晏璟南第一次承认她就是她,让她有些动容,可……细品他们谈论的内容,好像无一不彰显出对她的利用!
冷卓借着饮茶时的微仰动作,眸光略略扫向离桑,这女人干嘛一直这样看着自己?含笑的将茶盏放下,清了清喉咙,“离小姐,你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