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没有看到,离桑的脸色红的好似煮熟的虾子,这个晏景南,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离桑吃着早餐,心里却在一遍遍确认着眼前的不真实,她竟然能与晏景南,如此和平共处的在一张桌子上吃早餐?
“怎么了?不好吃吗?”晏景南看着离桑一脸食不知味的模样,也跟着微微皱起眉头,这家早餐店在鞍城也算个老字号了,按理说味道应该不差的!
离桑狐疑的看着手里被叫做“油条”的东西,又抬头看了看晏景南,末了才机械般的摇摇头,“没,很好吃……只是有些吃惊罢了。”
吃惊?吃惊会是这样的表情?
“不过,你也确实应该吃惊,毕竟……能让晏市长亲自陪同吃早餐,这种机会,可不见得哪个市民都会有。”晏景南轻松调侃般的来了这么一句,有一种无言的轻松,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
而离桑,却觉得这份感觉,有些过于亲昵,亲昵到让她的心,有些皱皱的发胀,刺刺痒痒的撩拨着心底那处敏感,说不明,道不白。
“晏景南,你的反应很不正常。”离桑抛开了那份心悸,放下装满豆汁的瓷碗,一脸烟愁的看着晏景南。
而晏景南的动作却没有停,依旧十分自然的夹着油条,吃着稀饭。呼噜呼噜的声音,好似他饿了很久。
直到周围几桌的人,陆陆续续散了之后,晏景南才抬眼看了看离桑,“怎么不正常了?说说看。”又一招手,喊来老板,结了帐。
离桑擦了擦嘴角,心底告诉自己,还是算了,不要提这个话题了,因为她此刻的心,很乱,甚至可以说的上算是怕。
“算了,没事,我们走吧,今天冷卓要让我过戏。”离桑扯了一个牵强的笑,绕过晏景南就向门口走去。
而晏景南,却是又坐在椅子上半晌,才缓缓站了起来。冷卓……冷卓这个男人,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自己跟季楠淑在逃出孤儿院之后,遇到的那个男孩儿,现在想来,就是冷卓了吧?
而楠淑……在去往美国的路上,自己毫无疑问是希望季楠淑康复归来的,可晏景南也很清楚,季楠淑回来之后,还会是曾经与自己一路走来的那个季楠淑了吗?
他的心,在这一刻,很落寞。所以,看到与楠淑一模一样面容的离桑,他总会困惑和不真实,好似是一个人,又明明是两个人。
他只是知道,当季楠淑从他的世界,选择撤离的方式退出之后,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车子缓缓的行驶在马路上,而晏景南却不在说话,只是沉默的驾驶着这辆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要过下一个十字路口时,晏景南甚至没有左右张望,就这么直直的冲了过去!
“小心!”离桑倏然按住了晏景南的手,一只小狗正在不知死活的过马路,而晏景南竟然好像没有意识般,就这样笔挺的要冲过去!
吱的一声,车子硬生生的被踩着刹车,在地上急速短促的滑行,刺耳的轰鸣,让晏景南神经一紧,“怎么了?撞到谁了?”还不等离桑说明情况,晏景南已经冲了出去。
他的心很乱,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清楚的认识自己,他……竟然这么怀旧!
楠淑,我想你了,想我没曾经一无所有的日子了,可是却很快乐。
那只小狗被吓的蹲坐在了地上,大大的眼睛惊恐的望着晏景南,见这个男人只是站在自己身边,也不见有什么行动,赶紧卯足了全劲儿,向马路对面奔去。
而晏景南却一直维持着站立的姿势,低垂着头,久久没有响应。
“走吧,你今天可以休息吗?”离桑看出晏景南的不对劲,上前主动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晏景南下意识的想回缩,却看到出手的人是离桑,才有些释然。
淡淡的一笑,牵起离桑的手,好似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尽管后面的人,因为这停滞的车辆,无法前行,甚至暴躁的按起车喇叭,可一切的喧嚣,晏景南都选择充耳不闻。
“楠淑,我们走吧。”
他说的是楠淑,他牵着自己的手,喊的却是楠淑……离桑的面容,有一瞬间的失神,这才想起来,今天是那个季楠淑离开鞍城的日子,这就对了,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眼前的男人,曾经对她说过什么?说她离桑是替身!替季楠淑完成她的梦想!那么现在季楠淑走了,他有不想浪费的继续使用她这个替身身份,是吗?
替身……替身,怎么朗读,怎么不舒服。离桑试着抽出被晏景南握的死紧的手,却发现这样的动作,好像刺激了他一样,换来的,只是更加紧致的纠缠。
沉默的坐在车里,车子又匀速的行驶在路上。
到了片场,晏景南平静的停下车,离桑甚至连告别都不想说了。这男人对她露出的一切善意,也许仅仅是因为,那是他要对季楠淑说的?
“离桑,我知道是你,可我总是混淆。”在离桑打开车门要跨出的那一瞬间,晏景南看似没头没脑的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而离桑,却僵持着背影,久久无语。
“没什么,我习惯了,替身,仅仅是个替身,你不用在意。”离桑低低的说出这句话后,再也不想多呆一秒,迅速的撤离。
而晏景南的神色,却万分痛苦。双手下意识的交叠,顶在自己的胃部,甚至因为疼痛,他的额角不断渗出汗水。
他不是这个意思,真的不是离桑理解的那个意思,可是……话已经脱口,再多的解释,也不过是越描越黑。
离桑和季楠淑的脸庞,忽闪忽闪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想挽留这个,又期待着那个的原谅,终于……从眼花缭乱的复杂,换成一切成黑的简单,晏景南终于忍受不了那股要将他扯裂般的疼痛,重重的晕趴在了方向盘上。
而离桑,也因为这件事,越发的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在片场的休息区坐下后,虽然捧着剧本,可这一页,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翻动过了。
替身吗?那不是她要的命!
离桑的拍戏生涯开始了,最初开拍的时候,她确实有很多不适应,可好在阿美这个万能小丫鬟归来,给离桑帮了很大的忙,慢慢的也算渐入佳境。
剧组里多得是型男靓女,可唯有离桑,总是很安静,有时候她若不说话,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冷卓常常会取笑她,说她没有“腕儿”的架子。
后来,离桑偷偷问过阿美,什么叫做“腕儿”,阿美冥思苦想了很久,只说效仿青楼的头牌花魁,差不多就是那种感觉。
离桑心领神会,所谓的“腕儿”,就是要明艳动人,独领风骚。
今天离桑有一场亲热戏,说是亲热,也不过是借着错位,找点感觉。与离桑配戏的男主角,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长相清秀干净,儒雅飘逸,可离桑却找不到感觉。
“咔!离桑,你脸上的表情甜妖娆一些好不好?他是你的仇人啊!你接近他是为了报仇啊!可那只能是你心里想的,你的脸上要笑啊!荡漾的笑啊!”刀疤脸就是这部戏的导演,此刻手里拿着话筒,对着离桑大吼大叫。
而离桑,只是垂首不语,那种又恨又笑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呢?纵使曾经在大良,她一脱求宠,可对皇甫南景,也从未有过一丝笑容。
心里仇恨,又要强颜欢笑,也许这件事对于别人不难,可对于离桑来说,很有难度。因为她活的虽然热烈,却很简单,爱就爱了,恨也要恨的轰轰烈烈。
“离桑,慢慢来,没关系。”饰演男主角的演员,叫白启南,毕业于鞍城电影学院,演过几部名不见经传的电视剧,却一直未能一炮而红。
这次能够过五关斩六将,夺得这个主角的位置,着实也是下了一番“功夫”。
离桑淡淡的看了白启南一眼,没有说话,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她说不上讨厌,可也算不上喜欢,因为他的每一个表情,都不真实。
在这个世界,离桑不知道演员的地位到底属于什么,只是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要比大良那个时代,好很多。
在大良,戏子属于下九流,是最末等阶层,特别不受人待见,更别说被人追捧了。若是大户人家娶妾,宁愿娶一个烟花之地的花娘,也不愿接纳一个身子清白的戏子。
可在现在这个地方,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不光从海选的场面可见一斑,就连高锦程的妻子余姗姗,都如此的热衷,果然是此一时彼一时。
刀疤脸见离桑好半天没有反应,他心里更不痛快,对着喇叭大喊,“所有人员休息半个小时!”吗的,真是够倒霉了!那么多好演员不用,偏偏用一个白痴!
这问题他不是没有跟冷少提过,可看冷少的反应,一心很维护这个女人,他也是那人家给的钱,话说太过了,就不好了。
可一天到晚拍不到五场戏,这要拍到什么时候才能杀青?
“老吴,别这么暴躁嘛!‘季楠淑’之前受了一点刺激,所以性格有点变,你别动不动就吓唬人家。”冷卓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刀疤脸的身后,边喝着冰水,边惬意的说着风凉话。
老吴见冷少又开口替那个女人说情,本来就不好的脸色,更是阴郁了几分。“冷少!您到底怎么想的?这样拍,得费我多少盒带子?”
冷少丢给他一个“你真小气”的眼神后,又躺会躺椅上,看着都上的树枝,背后遮挡的蓝天,心里若有所思。
对于离桑的反应,冷卓都看在眼里,他不是不怀疑的。种种资料上显示,离桑确实是秦可莎死后“复生”的,也一直以“季楠淑”的名字混迹在演艺圈。可他就是觉得,离桑不是这两个女人中的任何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