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梅殊放下帘子,学着司徒墨的模样,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不管如何,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注定了与眼前这个男人相遇,这便是命运的安排。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各自的缘法。
不管事情多么困难,不管未来多么渺茫,她也要对着自己说,没关系。这才是真正的自己,真正的柳梅殊。
想到这里,以往那些想不通的事情,在突然之间豁然开朗。
柳梅殊轻轻一笑,在心里暗道,命运给我的一切,是苦难,我承担。是福泽,我笑纳。
“你在笑什么?”司徒墨沉声问道。
对上司徒墨审视的眼光,柳梅殊没有说话,只是将头撇到别处。
两个人都沉默着,想着自己的事情。
司徒墨也不在意,依然闭眼假寐。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马车经过一个巷子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哐啷……”
柳梅殊的头撞在马车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怎么回事?”司徒墨冷声问道。
“王爷,刚才突然跑来一名女子。”赶车侍卫回答道。
“可是撞到了?”柳梅殊掀开帘子,看到马车前方果然有一名女子正躺在地上。
“王妃娘娘。”那侍卫对着柳梅殊行了礼,“属下驾车行驶到这里的时候,这女子突然冲了出来。属下虽然拉紧了缰绳,还是撞到了她。”
因为男女授受不亲,那侍卫也不好直接过去看那女子到底如何了,但心里又放心不下,正左右为难着。
“我来看看。”柳梅殊下了车,见那女子已经昏迷过去了。
她掐了那女子的人中,半响,那女子终于幽幽转醒,看到柳梅殊正看着她,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为什么不让我死?”那女子哭着挣扎着坐起来,向着墙上撞去。
“你死了无所谓,但请别拖累我们可好?”柳梅殊冷冷地看着她说道,“若是你死了,我们也脱不了干系。你若是想死,大大小小的死法有千百种,我们可不拦你。”
那女子听到这句话之后微微一愣。
柳梅殊继续冷笑道,“但是若你现在死了,必定会连累我们。你一个死不足惜,但我们平白无故的沾染上晦气,你的罪过可就大了。”
“我……我……哇……”
那女子突然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咱们走吧。”柳梅殊对着那个侍卫说道,“对于这种将生命当成儿戏的人,咱们没必要理会……”
“是。”那侍卫答应着,四下检查了一下马车。
“不,夫人,不要走,求求夫人救救我,救救我……”那女子匍匐在地上,抓住柳梅殊的衣角,“夫人,求你救救我。”
柳梅殊一愣,试探性地问道,“夫君?”
“随你。”司徒墨冷冷地回答道。
“你为何要寻死?”柳梅殊仔细看了看那女子,虽然是梨花带雨的,但依然掩盖不住那清秀的面貌。
“夫人,前面有一家茶馆,咱们去那边聊聊吧。”那女子不想寻死了之后,恢复了沉静的模样。
柳梅殊心中惊愕,这女子刚才还是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转眼间便变得如此沉静,倒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这座茶楼并不起眼,但主人的品味却不错。整体格调非常高雅,在这种人气不旺的小巷子里竟然有这样的茶楼,倒也是一件奇事。
那女子似乎与茶楼的伙计们都很熟悉了,只是打了招呼便将柳梅殊和司徒墨带到包厢里面。柳梅殊细细打量着周围,周围是清一色的暗红色,衬着浅黄的装饰,原本并不怎么协调的颜色,经过巧妙的装饰,竟出奇的协调。
那女子进了包厢之后,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知柳梅殊和司徒墨,司徒墨冷着一张脸不说话,只是有些愠怒地看着柳梅殊。
柳梅殊摸了摸鼻子,有些感叹,貌似这次遇上的事情,真的有点棘手呢。
“也就是说,你的哥哥被人诬陷杀人,目击证人不想作证,他只能被判定死刑是吧?”柳梅殊听那女子说完了之后,微微皱着眉头说道。
“是,夫人。”那女子为柳梅殊和司徒墨斟了茶,淡淡地说道,“小女子江樱,先拜谢两位恩人的大恩了。”
“小女子别无他法,本想要寻死的,但是听了夫人的话,小女子豁然开朗。心中明了夫人并不是凡人,因此才想赌上一赌。若是夫人能救下我哥哥,小女子来生做牛做马,定要报夫人大恩。”
“江樱。”柳梅殊点点头,“你叫江樱是吧?”
柳梅殊见江樱面容坚定,形色从容,隐隐有大家之风,不由得有些重视了起来。
她衬度了半响,终于点点头道,“若是真想救你哥哥,只有一个办法。但是……这个办法……”
柳梅殊犹豫着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江樱脸色立马就变白了。
“夫人……”她苍白着脸叫道,“这……”
“这很难为情,但我只想到这么一个逼迫证人作证的方法。若是你觉得难为情,那么我也无能为力了。”柳梅殊淡淡地说道。
“好,我答应。”江樱定了定面容,最终下定决心,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司徒墨听了柳梅殊的计策,眉头微皱,却终究什么都没说,淡淡地点了点头。
虽然这个方法有些卑鄙,但是不失为一个好计谋。
柳梅殊,竟然还有这种本事吗?
司徒墨眼神闪了闪,决定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拷问一番。
“你本聪慧,按照我刚才说的,一定要谋划万全了。三日之后,我自会与夫君去应天府旁听,到时候希望你能继续保持如今的淡定与沉着,成败在此一举。”柳梅殊说道。
“江樱先行谢过两位恩人。”江樱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目送着柳梅殊和司徒墨离去,一抹愁绪涌上心头。她攥了攥拳头,暗自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救下哥哥,即便是牺牲她自己也在所不惜。
柳梅殊不知道的是,她的一次无意之举,以举手之劳救下这一对兄妹,在她历经苦难,命悬一线之际,竟是他们冒死救下她。
这是后话。
三日之后,柳梅殊与司徒墨再次一同来到公堂,凑巧,今日荻原也传讯了她,她也不用找些理由来旁观。
因为柳梅殊和司徒墨两个人的身份比较特殊,早已在两个人的面前摆放了一个垂帘,外面的人看不到他们两个,但他们两个却能看到外面的人。
这样不会引起骚动,也在某种程度上保护了柳梅殊。
毕竟,一个女子是不能光明正大的抛头露面的。
司徒墨看着柳梅殊昏昏欲睡的表情,有些不快地皱了皱眉头。
这个女人,实在有点不像话了。
原本这案件是因她而起,她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在这里打哈欠。更可气的是,昨晚她用力往他怀里挤,还枕着他的手臂当枕头。
他害怕吵醒她,硬生生地忍着手臂的僵硬一直到天亮。
“威……武……”
伴随着惊堂木的拍响,周围的衙役发出整齐而洪亮的声音,柳梅殊显然被吓了一跳,打起精神看向堂下,只见堂下跪着一男一女。
“堂下何人?”荻原拍了一下惊堂木,肃静了一下气氛,开始审案。
“小女子江氏叩见青天大老爷。”堂下跪着的正是江樱,她一边抽泣一边说道。
“小人郑元叩见青天大老爷。”跪在女子身边的是一个接近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矮矮胖胖的,油光满面。
“江氏,你有何冤屈,还不快如实道来?”荻原说道。
“请大人为小女子做主。那日傍晚,小女子孤身一人在路上走着,却发现身后一直有人跟着。小女子害怕极了,便加快了脚步。可谁知道,身后那个人也加快了脚步。小女子实在慌张,便开始逃跑,但后面的那个人紧追不舍……”
江樱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所幸,这时候小女子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小女子便大喊救命,这个时候身后跟着我的人突然窜了出来将小女子拖到无人的巷子里……呜呜呜……呜呜……请大人一定要为小女子做主啊……”
江樱说完这些话,在堂外看热闹的老百姓便开始对她指指点点,有不屑的,有同情的,还有唾弃的。
柳梅殊收起懒散的态度,惊愕地看着她,这个女子果然不同寻常,若是普通女子,在这种情况下必定会战战兢兢,扭扭捏捏。但江樱面临这种情景,竟然会面不改色。
古代的女子对贞洁看得比性命还重要,江樱果然做到了。她选择了以这种方式救下她兄长。
在古代,强奸罪是重罪,若是被判定了强奸罪将被处以极刑。
而江樱即便是能够沉冤昭雪,也会终身活在别人的唾弃和异样的眼光中,只能在受尽欺凌之后孤独终老。
柳梅殊心下黯然,看着江樱的坚定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扪心自问,若是她是地地道道的古代人,遭遇了同样的事情,只会选择息事宁人,而不是将自己暴露在全天下人的目光中。
柳梅殊看着跪在堂下的江樱,轻叹了一口气。
或者,她也是没办法才会这样破釜沉舟吧。
“哦?那你可还记得侮辱你的人的模样?”荻原问道。
“回大人,小女子记得。”江樱停止抽泣,指着旁边的中年男人说道,“就是他,就是他,小女子化成灰也能认得他……”
“你血口喷人!”那男子嘴角被气歪了,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一个响头说道,“请青天大老爷明鉴,小人与这女子素未相识,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禽兽不如之事?”
那男子说完这句话之后,在外面看热闹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柳梅殊仔细听着,终于知道这个叫做郑元的男人是镜城最外围的街道泗水街上的屠夫,以极怕老婆而出名,因常年屠宰,家里积攒下来一些小钱,家境倒也殷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