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兰被赵氏的哭声闹得头大,她最近本身精神就不济,先是为着沈径的事情上火,如今又添沈萃的事情,眼看着脸色发白也是要撑不下去的样子,却还是为着自己女儿强打起精神道:“你信口雌黄什么?你说是我们阿萃害的就是我们阿萃害的?空口无凭的指不定还是她自己害死自己儿子的呢。”
这下赵氏可就不干了,索性跌坐到地上,“天啊地啊”地哭起来,连叫冤枉。
齐华这下更是嚣张,指着纪兰就道:“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还有天理吗?咱们上门来也是好生说话,就想让你们家姑奶奶给个说法。结果呢,你们家不问青红皂白地就说是咱们自己害了欢哥儿。那可是咱们家的独苗苗啊,我娘就指着这个孙儿才多活了两年,你们竟然诬陷是我们自己害了欢哥儿。这个理就是放到哪里都说不通,要是你们沈家不讲理,咱们就去找讲理的地方,我可不信你们沈家还能只手遮天了!”
纪澄越听越觉得齐华是受了什么人指使,“只手遮天”这四个字,沈家可不敢当。只是她是二弟媳妇,所以抬眼先往崔珑看去。
哪知崔珑却皱紧了眉头,一脸痛苦地按着肚子,纪澄赶紧道:“大嫂,你这是怎么了?”
崔珑摇摇头:“不知道,肚子一抽一抽地疼。”
纪澄心想好嘛,这是都不想管沈萃的麻烦事儿呢,管好了纪兰和沈萃也不会感激你,管得不好反而落得一身骚。
跟着崔珑过来的妈妈立即心疼地看着崔珑:“这怎么能行?赶紧请大夫过来看看吧,你这几天一直食欲不振,这会儿又闹肚子疼,可该不会是……”
在座的都是成了亲的人,一下就听明白了那管事妈妈的意思。李芮最是机灵,走过来就扶住崔珑道:“大嫂赶紧去我屋里歇会儿吧,叫大夫过来把把脉,真是劳烦大嫂了,身子不舒服还赶着过来,若真是喜脉,那孩子有个闪失什么的,咱们可就是天大的罪人了。”
这厢李芮和崔珑两个聪明人都避开了沈萃的烦心事儿,只将和那些个不讲理的人撕扯的事情留给了纪澄。
不知怎么的,纪澄忽地替沈家有些哀叹。别看如今是一派繁华和睦之相,那也是因着老太太在,若是老太太不在了,这三房的人只怕再不可能齐心。崔珑的明哲保身、李芮的眼高于顶,都不是兴家之相。再看纪澄自己,说不得也是凉薄之人。
人聪明了是好事,可有时候太聪明了,就难免离心。
纪澄看着沈萃,她也是懒得管她的事情的,可是心里又总是想起沈彻,这人是不管对错都要护着自家人的。
纪澄只好打叠起精神来应付眼前这一局。她没理会齐华,跟人争论,若是一路被对方的话带着走,首先就落了下乘。
因此纪澄先是走向沈萃,然后一脸惊异地看着沈萃的脸:“阿萃,你这脸是怎么回事?怎么伤得这么厉害?天哪,刚才老祖宗说要过来,亏得她没过来,不然看见你这副模样,还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子呢。”
齐华正要说话,却被纪澄打断。
“你倒是说话呀,阿萃,你看你受了欺负也不说,可是要急死我们不成?虽说咱们家素来仁善,但也绝没有眼看着自家姑娘被欺负的道理。”纪澄道。她心里其实已经着急了,素来话多得叫人厌烦的沈萃这会儿突然变成了锯嘴葫芦,纪澄就是有心帮她,可也得有人帮她对戏啊。
亏得纪兰还能打起精神来道:“还有谁?昨儿半晚上顶着这张脸跑回来的,不是齐家的人打的还有谁?”纪兰转头瞪向齐华,“这倒好,打人的反而先闹上门来了,难道咱们沈家还怕了不成?”
齐华一听立即也是倒竖眉毛:“她心狠手辣,连无知稚子都敢下手,就算我大哥打她又怎么样?”
纪澄道:“单凭你的片面之词怎么就能说是我们家姑奶奶下的手?不问青红皂白就将我们姑奶奶打得连夜逃命回来,你们不来找我们讨说法,我们也要找你们家的。”
“怎么是我们不分青红皂白,人证物证都在,沈萃休想狡辩。你们少往我们头上扣屎盆子,沈萃这样毒辣的人,难道我大哥还打错了?闭门教妻难道还有错?”齐华叫嚣道。
纪澄看着齐华笑了笑,整了整衣衫从容坐下:“如果齐正是闭门教妻,那敢问你一个嫁了人的姑奶奶跑到我们家吼三吼四的做什么?”
齐华先是一愣,然后嗓门更大地道:“我娘被她气得卧床不起,我哥哥念着一夜夫妻百日恩的情分上不敢声张,我这个做妹妹的难道能眼睁睁看着我哥哥绝了后?”
不敢声张?这又是说沈家以势逼人了?纪澄讥讽道:“你哥哥才多大年纪,这就绝后了?难怪我们家姑奶奶过门这么多年,连身子都不曾有。”
纪澄那也是个泼皮无赖,说不得崔珑躲清闲也是对的。
齐华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吼道:“你少给我扯三扯四,你就说你们家给不给个说法吧?要不然也别怪咱们撕破脸。”
纪澄笑道:“那你们家想要个什么说法?都是一家人,咱们自然也不想撕破脸皮。”
齐华听见纪澄的语气里有所松缓,不如纪兰那么强硬,不由得暗自一喜,脸上却依旧一副恨得要吃人的模样:“你们说!”
纪澄笑道:“既然你叫我说,我这可就直说了哟。”
齐华不语。
纪澄便继续道:“你一个出嫁女没法子做你哥哥的主,跟你说了也没用。回去叫齐正来吧!有什么事情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也免得有人在中间传话导致误解。”
齐华皱起眉头就要发飙,却又听纪澄道:“你们不就是想仗着咱们家有喜事的时候,不得不息事宁人吗?齐华,我劝你赶紧回去找你哥哥,这件事咱们平心静气地谈还能有个说法,你们若执意闹开,我们沈家也不是怕事的。至于你们家欢哥儿死的真相,你们心里肯定是一清二楚的。我最了解我家五妹妹,性子娇惯一点儿是有的,却绝没有害死人的胆子。趁着我们还顾念亲戚一场的情分上肯和你们谈,你赶紧找个做主的出来,要不然,你就只管闹去吧。”
齐华张了张嘴,最后又闭上了。纪澄说的话也有些道理,她哪里做得了主,不过是个打头阵的。看纪澄这模样,是有息事宁人的意思,那她真得回去跟她大哥好生商量一下。
“好,你等着,我去寻我大哥。”齐华说罢转身就走了。
齐华一走,纪兰就埋怨上纪澄了:“你怎么说话的,这是盼着咱们家闹得还不够是吧?还得把齐正也拉进来闹?”
纪澄早就习惯了她姑母的性子:“姑母,阿萃这回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孩子是她下的手吗?”
“这怎么可能?!”纪兰瞪起眼睛道,“你还不知道你妹妹,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人。”
这话可夸张了点儿,纪澄又转头看向依旧木愣的沈萃,瞧她模样也是可怜:“阿萃,你跟我实话实说,这件事是你做的吗?”
沈萃不说话。
纪澄又道:“你心里不必有计较。若这件事是你做的,咱们也有法子息事宁人。你看齐华那样子,就知道讨什么说法是假,根本就是来讨好处的。只怕不仅要给她哥哥讨,还得给她婆家也讨点儿好处。只要他们有要求,咱们就不怕。”
沈萃闻言这才木愣愣地看向纪澄:“不是我。”
纪澄其实心里也倾向不是沈萃:“那好。你也不要太伤心了,齐家欺人太甚,咱们家总是要给你讨个公道的。”纪澄转向纪兰道,“姑母,这会儿趁着齐华回去了,你也赶紧派人去齐家打听个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阿萃在齐家手里总有些可用之人,咱们如今一头雾水的总不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且你再问问阿萃,今后的日子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吧。我看见阿萃这样子就心疼,齐正下手的时候只怕一点儿情分都没留,她将来可还愿意在齐家过?”
纪澄刚才说那么多其实就是在拖延时间,先硬后软就是想让齐华觉得她是心虚了,让齐家的人觉得事情可以商量,也算是暂时安抚下齐家。纪澄估摸着沈彻这会儿肯定早就派人去齐家摸底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纪澄没在三房逗留太久,沈萃那木头模样只怕也需要时间才能缓过来,也不知这两母女最后会商量出什么结果来。
纪澄先回了老太太的芮英堂,把先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阿萃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我看她整个人都木愣愣的。”
老太太沉着脸没说话。
不料门外有婆子欢天喜地地跑进来道喜:“老祖宗,大少奶奶有喜啦。大夫诊过脉,说是快两个月了。”
通常这时候报喜的人都该打赏的,结果老太太实在心情不佳,只点了点头。那妈妈一看老太太脸色不豫,也知道自己挑的时机不好,没敢多留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