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姬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恍惚，她想起了那段日子的艰难与险恶，“在这段时间，他身边只有凤轻歌和我。但是我们三个那时候都是孩子，后来夜仍旧被人残害，在他的心脏部位种下了蛊虫，本来，那种蛊毒几乎是没法治的……除非一命换一命，换血。凤轻歌换了他三分之二的血给镜尘夜，镜尘夜暂时把体内的蛊毒压制住，苟延残喘活了下来，而凤轻歌挣扎了很久后也侥幸得以保全性命。若说夜真正对凤轻歌开始特别，应该是这段时间，一直延续至今。”
未央淡淡的口吻低声，“所以镜尘夜说，他欠凤轻歌一条命。至少当时，凤轻歌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把自己的血渡给他的。”
“是。但是不仅仅是几滴血液这样简单的事情，那是在镜尘夜最为难最无助的时候伸出的双手，给与的温暖，是与他同生共死的信念。这也是为什么之后镜尘夜彻底的转变了一个人，却始终对凤轻歌百分百的信任与疼爱，因为那个人既然没有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离弃他，那么他也不会在他繁华的时间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
未央沉默了会——在最危难的时刻伸出的双手，不早也不晚，恰是他给与的救赎，无论他的目的究竟是为何，至少那一刻的温暖，永生铭记，无法忘怀。她轻轻颔首，“我知道。”
“所以……请原谅凤轻歌不论何时都只想着镜尘夜，而没有顾忌你的感受和立场；请原谅镜尘夜一再对凤轻歌的宽容，他们在彼此心底的位置太重，就如同你和司空静……如果要你为了夜去杀了司空静或者为了司空静来杀了夜，你会愿意吗？两个都是如此重要的人，他们互相残杀你应该是最难过的吧？”
未央利落的打断她，“这完全不同。”
当然不同，静怎么可能会让我来杀夜？他从不会勉强我做任何事的。
“我是打个比方，同样是非常深刻的感情……”
“可是你得承认，在凤轻歌私自决定和云中国签署盟约之后，镜尘夜对凤轻歌不再完全的信任。”
“那是因为你。”夜姬抬起脸紧紧盯着她，似有叹息，“是因为他太在乎你，是因为这三年他过的太辛苦，也只有你才能挑拨到他们之间的情意。”
未央暗自好笑，“挑拨？夜王妃，自始至终，我可是什么都没做！”
“你做了。”夜姬低声，“你在无形之中改变了镜尘夜，而这样的改变会让镜尘夜陷入绝境。”
未央冷笑，“我改变了他？我看他，现在还是那个残忍又无情的人。”
“无情？如果无情，这楼阁是什么？”
“这楼阁又怎么样！”未央冷冷的扫视一眼房间，真是一模一样的布置啊，可是，她的脸上带着完全不屑的表情，“起一座一样的楼阁，曾经的伤害就可以抹平了吗？夜姬，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绝望多难受，我把所有的爱一滴不剩全给了他，我前一秒刚刚确定我已经深爱他，我在前一秒刚知道我终于有了我和他的孩子，你知道那时候我有多高兴吗？可是他给我的是什么？毫不留情的抛弃！你有没有试过碧落黄泉的滋味？当你看着他离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无助的我会过怎样的生活？”
她似乎是太激动了些，面上泛起了一阵潮红，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不紧不慢的轻声，“他根本不明白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如果明白，就应该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是他走不掉，他已经有了你，有了妻子和孩子，有了他的责任。但是他至少不应该再起这座楼阁来勾起我的伤口，他幼稚的只是一味的以为只要把楼房搬回来就能回到从前，我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样天真的想法。他根本没有接受现实，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我们的感情，也不可能回到最初那样纯粹的状态！”
夜姬一时哑口，“他是想抹平你的伤口，只是，只是他还不懂得爱一个人的方式……”
未央大笑，“夜姬姐，在你的心里，他永远都是一个孩子？一个不停伤害别人的孩子。他不懂爱，可是你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至少也能从你身上学会一点什么叫‘无私的爱’吧？可是你看他爱我的方式，就是不停的伤害我，在彼此的伤痛中感受到我们还是相爱的。”
夜姬面色巍然，隐隐听出未央话语里的嘲讽，微微低首当，“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未央，我现在只是希望你不要把你们俩推到无法弥补的悬崖。如果凤轻歌出了任何事，夜一定会非常非常难过的。好了，我只说这么多，未央，还是希望你能去劝一劝夜……”
未央沉默。
夜姬殷切的望着她，再次开口，“未央……”
“我不会去为一个要杀我的人求情。”未央毫不留情的打断她，但是，眼眸里终于还是流露出一丝不忍来，叹口气，低声，“但是，我可以提醒你，如果你要救他，就尽快。”
夜姬念着这两个字，“尽快？”
未央神色平淡，眼里却波涛汹涌。夜姬脸色突然一变，啪的一声拍案而起，“你对他做了什么？”
“夜王妃！”
突然便有匆忙急切的脚步声传来，一个满头大汗的丫鬟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低声，“奴婢、奴婢刚去水牢，就听到凤、凤大人自尽的消息！”
“什么？”夜姬惊慌地站起身来，迅速的扫视一眼未央，又耐着性子问那丫鬟，“什么时候发现的？还有救吗？二殿下过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