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不依不饶,“才不要认他做我哥哥!我只认识娘亲,爹爹和妹妹,其他人都不喜欢!”
司空静气的嘴唇都发白了,“你这个孩子!”
马车这时突然一个停顿,三人的身子同时前倾,司空静赶紧一手扶住未央一手扶住风儿,未央被吵着了睡眠,模模糊糊的骂了一句什么又环住他的脖子呼呼大睡,司空静又是无奈又是甜蜜,正准备看看是怎么回事,门帘被撩开,车夫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客栈,“大人不是说到客栈就停下?这里就是这一条路线的驿站,要停下来休息吗?也可以补充食物和水。”
他简短的回答,“好,休息。”
轻易的把未央扶上他的背脊,一手牵着气鼓鼓的风儿,背着未央走入了客栈。
客栈打扫的很干净,规模不算大。因为他们故意绕偏僻的路,来往行人非常少,此刻客栈里几乎没有住上什么人,找了最明亮的一间屋子住下,未央总算从昏昏沉沉的睡眠里醒了过来,一醒来就囔着要去给司空静抓药,司空静见她一脸的疲色哪还舍得她去抓药,自己拿了方子去抓药,让未央和风儿乖乖在房里等着。走到门口,他突然回头,“风儿,今天晚上爹有话和你谈,你不要早睡。”
风儿撅起嘴不说话,纷纷的瞪着司空静,又偷偷瞥一眼未央,未央茫然,“谈什么?”
司空静也不说话,只是重复一遍,“听明白了吗?”
风儿倔强又无可奈何的屈服,“我知道!”
父子俩倒是很有默契的样子——风儿性子倔强,不肯轻易低头,认定了的事你怎么去打骂他也没用。但是好在,还有一个司空静能够轻易的收服他。未央终归是心疼这个儿子受过的委屈,心里愧疚的认为孩子性格发展成这样母亲具有最大的责任,平时对风儿也就多了几分娇惯。但是司空静不同,他虽然宠爱他,很多时候还是严厉的,慈母严父也许就是这样——风儿疼爱对他好的母亲,终于也还是认可父亲的严格。
未央笑着道,“等你回来一起去吃饭,快些回来。”
司空静颔首,一眨眼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天色渐渐黑下来,未央和风儿在房间里无所事事,风儿不停的打呵欠,可是怎么也不肯睡觉,只伏在母亲的肩膀上给母亲断断续续的念诗,未央淡淡的笑着抚摸着孩子的头发,低首来看孩子稚气的脸。风儿是极困的,微闭着眼帘,浓密的睫毛轻轻的颤动,在白皙的面颊上落下一片阴影,笔挺的,犹如雕塑一般的鼻梁,薄薄的淡色嘴唇,与年龄不符的老道之气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他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带着细碎的温暖,满含着安然和幸福,悄然入眠。
未央轻轻的摩梭着风儿的面容,面色忽然沉静下来,抽了抽鼻子,仰起脸遥遥的望向窗外。
这是镜尘夜留给她的礼物吧?这样相似的面容,让她一生一世都无法忘怀他的父亲……
不能再想了,从她离开风吟城开始,她生命中一切关于镜尘夜的记忆就已经落幕。她有信心能够成为一个贤惠的妻子和一个温柔的母亲,她也相信司空静将会把她生命中的平淡演变成最灿烂多姿的温暖和幸福。远离尘嚣,隐然于世,不正是一直所渴望的么,何况还有静的陪伴……
心头一些浮华和思念悄悄的沉淀下去,未央有些焦渴的回头去看那扇门,她忽然有些迫不及待要见到她的丈夫了。但是房门始终是关着的,无人打搅也无人走过,夜色终于完全的降临,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未央轻轻挪开风儿,活动一下僵硬的肩膀,摸索着去抽屉里翻出蜡烛点燃。房间里总算有了一些光线,未央端着烛台推开门,看见客栈里其他的房间也点燃了蜡烛,静悄悄的一片。
她突然有了些不祥的预感,匆匆端着烛台就往楼下走,掌柜就在一楼的大堂里算账,未央上前去,焦急的问道,“店家,先前和我一起同来的那个男人去哪了?”
掌柜想了想,忽然拍掌道,“在煎药房,自己抓了药过去煎药……给姑娘一说我倒想起来,怎么很久没声音了?”
未央一听便一阵眩晕,简直急得要哭了,拼命的抓着掌柜的手,“快带我去煎药房!另外,让小二把先前和我们一起来的车夫也叫下来!”
“好好好。”
掌柜带着未央匆匆走到和客栈分开另一间很远处的小房间的煎药房,从窗口可以望见里面漆黑一片——
出事了。
未央脑里猛然晃过这三个字,一瞬间几乎要击溃了她。踉踉跄跄的跑去开门,一打开就闻到一阵强烈的血腥味,脚下还有湿湿的液体沾湿脚尖,蜿蜒爬行。掌柜托着烛台给她照明,她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往里走,终于在最里边的位置摸索到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未央抱起他,探他的鼻息,微弱的几乎难以辨认,胸口也是微弱的起伏,只是还有血顺着唇角一缕缕的往外渗,她抱紧他便能感觉到他的身子不住的发抖,她的眼泪顿时不受控制的淌了下来。
她崩溃般的失声,“叫大夫……”
很快就有客栈里的大夫过来把司空静背出了煎药房,这时很多的蜡烛就在房间里点燃,未央在出门的一刹那回首,清晰的看见地上殷红的血,还有一只打碎了的药丸,淌了一地的药汁。一只药罐也被打碎了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药罐上方有一张被沾湿了的药方,她轻步走过去捡起了药方,方子上的墨迹全被沁开,一抹黑色晕开,刺目的让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