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琦亚从牙床边站了起来,在橘黄的油灯光中,仍然可以看得出她脸色出奇的苍白。
“西姥战败了,耶律基和耶律红被雪崩埋在山下了。”看得出琦亚对耶律基的感情,紫藤并没有隐瞒。到现在她还觉得琦亚那肚子是骗人的,就算是从自己离开时,她就已经怀孕,那么两个多月的时间,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声势。小半是疑惑,多半是好奇地指着琦亚,紫藤问道:“我说:你那肚子,是怎么回事?”
琦亚并没有搭理紫藤,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泪流满面。
看着她这副表情,紫藤倒不忍心再跟她追究些什么了。对她而言,琦亚虽然是帮凶,却没有对自己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是不为他,也要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活下去。就算是没有父亲,有母亲不也是一样?”费力安慰了琦亚几句,紫藤却发现自己在这方面根本就不是这块料。低低地叹了口气,她在心中补了一句:“如果那孩子是真的的话。”
不知是被紫藤的这句话刺痛到了什么地方,琦亚忽然醒过神来,像只被烧着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不,不是的。这孩子不是王的,他是皇太子,是皇太子的!”
皇太子?!
正拖着步子向外走的紫藤顿住了。
像是被一柄大锤敲上了胸口,紫藤回过头来,声音有些发闷,“你说的皇太子,是耶尔衮吗?”
答案是肯定的。
不知自己是怎样走出琦亚所在的那个山洞,紫藤只觉得头重脚轻,一股闷气被憋在胸口。
很好!非常好!
凡是跟王,或者是皇、帝这几个字沾边的家伙,都是无耻加好色的花心大萝卜!本以为耶尔衮是与众不同的,可是没想到……
这个世界,原来是三月怀胎的。
一年四季,一季只有一个月,相对之下,连十月怀胎,都变成了三月有余。弄清楚了这一点,又瞧明了琦亚的身孕是真之后,紫藤再也没有跟她争执的力气,只是全身虚脱了一般,扶着山壁走出了那个山洞。
琦亚歇斯底里的笑声还在背后回响,走着走着,紫藤的身形一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那些回忆,那些他对她的好,原来都是假的吗?
还是说:他也像轩辕弥一样,虽然喜欢自己,却习惯于那种三妻四妾的生活?
想起外面的努尔伊丽,紫藤更觉得如坠冰窖。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放弃过那个女人。在滟滪斋里听见那个女人被叫“皇妃”,不是正好说明了这个问题吗?
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还那么傻,竟然还想着无论如何要见他一面!
自己的第一次,对他来说,根本也是可有可无的事情吧?
这么想着,紫藤的脸颊上,出现了冰冰凉凉的触感。那一道水流越过鼻翼,没入了她干涸的唇角,咸咸的,有些苦涩。
该死的!杜紫藤,你为什么要哭呢?只是一个男人,一个根本不值得的男人!我命令你,你这个懦夫!收回自己的眼泪!
紫藤在心中这样朝自己嘶吼着,很快抑制住了泪水。她的嘴角边不断泌出滴滴的鲜血,沿着下巴流下去,在衣襟的前胸,点开了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紫藤几乎是毫无目的地奔走着,丝毫不顾自己的伤腿提出了严重的抗议。突然间,她的面前出现了一股朦胧的白光,在一个镶嵌着一颗夜明珠的简单石室里,耶尔衮面对着她,端坐在室内仅有的一张石床上。
暗淡的光线将耶尔衮的侧面完美地勾勒了出来,像是岩石雕琢一般刚硬而优美的弧度。
猛然停下脚步,紫藤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来了?”耶尔衮睁开眼睛,望向她的眼神,复杂到她根本辨不清里面的情绪,“你不应该来这儿,在养好了伤势之后,你应该赶紧离开的。”
“这样就不会妨碍到你了,对不对?”明明是想要问他为什么,但是话一出口,却变成了冰冷的讽刺。
耶尔衮垂下头去,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半晌,就在紫藤几乎要站不住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头来,“紫藤,我们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他果然是记不清楚的!紫藤紧咬着牙关,从贝齿之间憋出两个字来,“没有!”
她不需要那种怜悯的、只是为了负责的感情,留在这儿,难道要给耶尔衮当小妾吗?而且,以自己霉星的身份,就算他肯,这落煌山中的人,也不会允许自己留在这儿吧?
耶尔衮的目光深深凝视着她,似乎要将她的容颜样貌都刻进自己的脑子。在看到她胸前嘴角的血渍,和捆绑着木棍的右腿时,他的眼中闪过了某种晦暗的情绪,但只是一瞬,他就立刻闭上了眼睛,“既然是这样,那你就走吧,以后再也不要回到这儿来了。”
“这种地方,以为我愿意呆吗?”
虽然在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他是几次三番救过自己性命的恩人,但一向恩怨分明的紫藤,此时却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这样讽刺而冷硬的话语脱口而出。
“不要到处乱跑,养好了伤,我会吩咐祁二送你出去。”耶尔衮的话语声,在转过身的紫藤背后响起。
养好了伤?恐怕不等自己伤好,就已经被害死在这落煌山中了吧?紫藤想要冷笑,但是鼻头却抑制不住地发酸。
“我希望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