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别给朕带高帽了!说点实在的。”宇文惊云坐直身子,正色道:“风儿突然造访,不会没有来由。你可是要讨个一官半职,为国家尽忠,为朝廷效力?”语毕,双目璀亮,有些殷切的期盼。他能不动声色的冒充太子进了宫门,还一路畅行无阻的来到御书房,说明也是个有胆识的,不但有心计,甚至还有一点点——傲气。他根本就没有把宫里的侍卫放在眼里。如今看他行走的姿态和脚步的轻缓,想来也是个习武的好手。若是有他相助,太子往后的路会好走很多!
听九五之尊这么说,秦风心里暗自嘲笑:以为他是来巴结讨好的?名利,就真的这么重要么?
他面上不露声色,微微俯身,姿态恭敬地回道:“皇上抬爱了。臣子此番前来,并不是为了谋求一官半职,而是——前来讨要说法的。”
宇文惊云有些失望,听到他说讨要说法,不由皱眉。
“你可是在怪朕,当日为何只带走你兄长,却没有带走你?”难道,他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想前来正名,混个皇子当当?看他一身傲骨,飘逸俊秀不带一丝浊气,以为是个懂得审时度势又安分守已的,没想到,却也是个趋炎附势的。
思及此,宇文惊云不免感到一丝烦躁和忧虑。若是当年之事被人揭穿,势必引起轩然大波,朝廷动荡,后宫纷争又起。如此一来,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皇后也有藉口趁势要求废太子改立二皇子为储君,吴家党羽更会蠢蠢欲动,危及到江山社稷……
秦风仔细观察他的神色,知道他想歪了,心中嘲意更甚。他抿唇一笑,道:“皇上放心,臣子既是临安侯之子,断不会为难皇上,前来讨要爵位和名分,也不会提出那些不合时宜的要求。臣子只想知道,当初——为何欲置母亲于死地?”这后一句说出口,语气已有些凌厉,灼灼逼人。
宇文惊云有些呆怔,忽而又放开了心怀。
是了,这才是这个孩子的气势。他原本生活得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又怎会甘愿踏入深潭,污了自己?那个男人倒是懂得养儿子!让他避开这污七八糟的京城二十年,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瞒得天衣无缝。若不是他今日突然造访,自己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还有一个孩子流落在民间?
忆起当年之事,心中仍旧有痛。宇文惊云低叹道:“当年,并非父皇不要你。实在是没有料到,她怀的是双生子……”
原来,当年吴妃跟李贤妃临产的时候,沉香也快到临盆的日子了,相差不到半个月。
加之李贤妃身体状况不好,有难产的先兆,皇帝便动了心思,打算来个偷龙转凤,把沉香的孩子接进宫来,让他替他的母亲享有荣华富贵,和她应得的一切尊荣。
所以,他下令在临安侯府守候的侍卫和丫鬟,给沉香催产,务必要在夜间把孩子悄悄送进皇宫,交给他事先安排好的稳婆和嬷嬷。
戌时末,李贤妃殁了,连带着腹中的孩子也没能活下来。
皇帝虽然伤心,也着实动情的流了几滴眼泪,可是当他看到那个稚嫩娇小,身子瘦弱的孩子被影卫抱来时,还是个男孩,心底立即被狂喜的情绪给填满了。可是皇帝并不知道,他的手下只完成了他的一半命令,却未遵照他的指示好生安抚和善待沉香,而是杀尽知情人,任由沉香流着血,逐渐接近死亡。也因为影卫的疏忽,当时并没有人知道,沉香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至于如此忠实于皇帝的影卫为何要把沉香逼入绝境,大概是因为他们讨厌沉香不干净的身份,认为一个妓子凭着几分姿色就把当朝皇帝迷得神魂颠倒是极不光彩的事情,给皇家脸上蒙尘,所以才欲除之而后快。
“为何,当初不把母亲接进宫,给她一个名分?”秦风对这个男人的说辞没有表示什么异议,只是平静地询问自己想要知道的事实。因为,皇帝告诉他的那些,他自己多少也猜得出来。又是一帮愚忠的随从自作主张干的好事。
听他这么问,宇文惊云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微微阖上眼帘,压抑着嗓音说道:“不是不想把她留在身边,而是因为——她不愿意……”
当年微服出宫巡游街坊,探访民情的时候,青天白日的,不知为何,文惠帝竟鬼使神差的徒步走进了烟花柳巷。
那一日,楼宇亭阁上的惊鸿一瞥,成就了这对怨偶的孽缘。
沉香对他是有情谊的。她看着他的时候,那双清亮的明眸中有依恋,有赞赏,更多的,却是满心的欢愉和爱慕。
他想,沉香是真的喜欢他。
他们相处的时间虽短,一年里也不过见了十数次,可是每次沉香见到他,都是欢欣雀跃的。他也听说过那个风流才子与沉香之间的事情,可是,在他根基初定的时候,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让那些老夫子老臣们抓住这件事不放,那会对沉香的性命造成威胁。而且,他也需要暗中谋划一些事情,更要给沉香洗白了身份,方便日后光明正大的迎接进宫。
因此,他只能放任风流才子与沉香继续纠缠。只要某天那个男人对沉香腻味了,弃她于不顾,自己再好生安抚,沉香必定会对自己心存感激和敬意,他们往后的日子可长着呢!
可没想到,有一日,沉香突然问他:“爷,你会把沉香接回府里,日日相伴么?”
宇文惊云有些错愕,待弄明白她的话,立即答道:“会!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