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
声音突然变冷,连带着周围空气的温度也降了几分。
我抖了抖,“死”字在喉咙里酝酿了半天,愣是没敢说出来,所以也无法接上话。
温如海嗤笑一声,嘲讽般说道:“象我这样的男人,很没用吧?连她死亡的事实都不敢接受,还妄想忘记所有的一切。现在好了,真的忘光了。可是,我怎么还会记得自己的名字?我应该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才对。”他又把脸埋到膝盖上,嗓音模糊不清地重复说着:“我应该跟她一块走的……她在悬崖底下等我……可是,我跳下来了,却找不到她了……”
我有一种想逃走的冲动。
这小子想殉情!
不对,不是“想”,他根本就是殉情未遂!
他说他跳下来了……
从哪里跳下来?
——悬崖?可是,附近没有悬崖吧?有的都是陡坡。比如上次我摔的那个。
又或者说,他是在别的地方跳崖未遂,为了忘记那些伤心的往事才远走他乡,混到这边远地区来了?貌似,听他跟秦风谈话的口音,好像是江浙一带的。也难怪,江南地区盛产美人啊……
我有些明白他看到那片子的时候为何激动了,大概是让他触景伤怀,就象突然撕开血淋淋的伤口再往上面撒盐一样。
可是,刚才他叫的是我的名字吧?又或者——那女的跟我同名?这也太扯了。
“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不是想故意挖掘隐私或是再给他来上一刀,我只是好奇而已。
低伏在膝盖上的脑袋动了动,突然抬起,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
我咽了咽口水,往旁边挪了挪,结巴道:“你,你怎么这样子看我。”
长睫扑扇着眨了眨,蓝色眸光微动,温如海轻启薄唇,软软糯糯的嗓音突然唤道:“飘云?”
“啊?”
“飘云。”
“干,干嘛?”
“飘云——”
“喂!我说你!适可而止一点!别老叫人家的名字!”我怒了。
“她叫飘云。”他把脸转过去,视线不知飘向了哪里,就这么直直的盯着窗外。橙色的灯光照在他的瞳仁上,温温润润的,竟似两簇小火苗,浮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轻轻跳跃着。
我的心突然软了下来,就这么侧着头看他,不语。
“如果不是知道你一直在这里生活,我真的以为,你就是她。”那低沉暗哑的嗓音终于恢复了平时的柔润温和。“可是……她是我们那个世界的人……她跟我一样,在宇国生活,不是你们天朝人。”
噗——
一口气没憋住,喷了。
“什,什么你们那个世界?什么叫我们天朝?”诡异,太诡异了!
我又把屁屁往外挪了挪,挪到床尾去了。
“你们这里有电灯,火车,还有飞机,还有其他许许多多奇怪的东西,都是宇国没有的。”温如海认真地回忆着,声音轻柔和缓,就象一条在山谷中静静流淌的小溪,缓缓流过我心田。只是,听上去,谈话的内容不太健康有营养,甚至有点异想天开。
果然还是孩子心性么?受刺激太大又缩回龟壳里去了?
我满眼同情地看着他。
“我小的时候曾听某位夫人提起,说世界上还有一个地方叫天朝,那是她的故乡。天朝有许多奇怪的东西,听她描述的跟这里差不多。可是她回不去了,因为钥匙被别人带走了。所以我来到这里以后,才逐渐想明白,那位夫人说的都是真的……”
声音断断续续的,有些模糊,可我还是听明白了个大概。
大体上就是——
“飘云,你们两个,先出来一下。”悄无声息的,身后突然就这么响起那浑厚的嗓音。
“师傅啊!黑灯瞎火的,不要突然出声,吓死人了!”我惊得从地上蹦起,弄明白是谁在说话,不由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
天天这么一惊一乍的,非死掉很多脑细胞不可。
拖着温如海出来,坐在老妈面前,她朝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看的我毛骨悚然,赶紧往师傅身旁挪了挪。
“飘云啊,待会儿不管听到什么,都要保持镇定,不许发飙。”宋如丽笑嘻嘻地说道。
1994年春节过后,作为医科大毕业班的学生,宋如丽进入紧张又有趣的实习阶段,以便适应即将到来的社会就业生活。她分配实习的地点,是医科大第一附属医院,算得上是一家规模比较大的医院,离她乡下的老家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路程。
这一日,实习结束后,乘着月色,她如往常般骑着自行车回家,却在天天经过的乡村道路旁听到了小孩子的啼哭声。
宋如丽急忙把自行车停放在路边,寻声而去,打着个手电筒四处搜索,在离村公路不到二十米的甘蔗林里发现了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女孩,看上去约莫两三岁的样子。
这一吓让她吃惊不小,赶紧跑过去抱起那孩子,用自己的大衣裹着,生怕她给冻着了。
虽然偶有听说村民在菜地里或是乡间小路旁拾到过弃婴,且都是女孩子,但是她自个儿还是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情,不由在心里暗骂那不负责任的无良父母。这天寒地冻的,居然就这么狠心的抛弃自己的骨肉!若不是自己发现了,让这么小的孩子独自在甘蔗林里呆上一夜,第二天准要生病,弄不好还会奄奄一息的等死。要知道,现在虽然已经开春了,可这春寒料峭的,夜里室外的气温也不过才11、2度,晨间出霜的时候甚至可以降到4、5度,这么小的孩子如何挨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