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萧劲光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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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在上海外国语学社

1920年8月,我和弼时同志等六人,在长沙乘一条小船到岳阳,然后登上一艘江轮,顺流而下,踏上了去上海的旅途。我们这些初别家乡的青年人,开始心里难免怀有依恋故土的缕缕情思,但是,对理想的热切追求压倒了一切。一路上江风习习,我们一边观赏着长江两岸的“大千世界”,一面兴奋地憧憬着未来。

到了上海,我们首先来到法租界的霞飞路渔阳里六号,这是上海共产主义小组为赴俄学习的青年办的“外国语学社”,又叫“俄文专修馆”。我们在这里要先学习俄文和无产阶级革命的基本知识,为去俄国学习做准备。这是我们新生活的开端。

“十里洋场”的上海,更是一副殖民地、半殖民地的缩影。帝国主义列强在中国的领土上割成各自的租界。在租界中,我们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一种难以忍受的屈辱。明明是自己的国土,却好似异国他乡。我们的身份是一些穷学生,学习俄文是为了谋生。对将来要去俄国的事,是要绝对守口如瓶的。在帝国主义和军阀统治着的上海,谈俄国革命的事是要蹲班房的,搞不好还要杀头。我们几个人住在法租界贝勒路的一个亭子间里,吃着最便宜的包饭,没有床,睡在地板上。但一想到将来去俄国学习革命本领,回来改变中国落后的面貌,我们学习的劲头就非常足,特别是对学习俄文很刻苦。

在外国语学社负责的是杨明斋。那是一个挺和蔼可亲的山东人,俄语说得很好。我们只知道他一直在第三国际工作,是陪同第三国际的代表来国内搞革命的,我们这些人去俄国学习,都是通过他的关系联系的,杨明斋不具体教学,教我们俄文的是一个王小姐,俄文说得也非常好,听说她也在俄国工作过。王小姐和杨明斋很熟,每天下了课,杨明斋总要将王小姐送出学社门。我们在这里除了学习俄文,还听讲马列主义的课。我读的第一本马列的书就是外国语学社发的《共产党宣言》,书的封面上有一个大胡子的马克思像。对《共产党宣言》我们读起来很费解,尽管字都认得,但好些术语不明白。书是由陈望道翻译的,马列主义课也由他主讲,每个星期日讲一课。那时陈望道是上海复旦大学的教授,我们都很尊敬他,可有一件事让我们很好笑,就是陈望道每次来上课,身上总是喷着香水,熏得整个教室都香极了。我们第一次看到这“西洋景”,着实乐了一番。我们一起学习的大约有二三十人,除了我们一起来的六个人外,还有刘少奇、罗觉(即罗亦农)、卜士奇等同志,他们比我们到上海早一些。任作民同志也比我们早到,他是任弼时同志的叔伯兄弟,在上海的一个纺织厂做工,从工厂来外国语学社的。还有吴芳、谢文锦同志,都是江苏人。记得和我们先后到这来学习的还有彭述之、廖化平、许之桢、傅大庆、马念一、曹靖华、韦素园,蒋光慈等。

在外国语学社,我和弼时同志一起参加了工读互助团。工读互助团实际上是社会主义青年团的前身,它的机关就在我们俄文班的楼上,刘少奇同志是我们这个组织的负责人。参加这个组织后,我们就不仅仅是学习,同时还参加一些政治斗争。我们一般是上午学俄文,下午除学习外,有时刻钢板、印传单,有时还要到工厂联络,上街散发传单。遇有纪念日,就参加游行。每当游行时走在前边举旗杆的经常是我们这些人。那时做工并不多,只是帮助上海共产主义小组编辑出版的《劳动界》、《华俄通讯社》等刊物做过抄写、校对工作。后来,当社会主义青年团建立后,我们这个组织的人都先后转入了社会主义青年团。我和少奇、弼时同志是俄文班中第一批转入青年团的。有一段时间关于入团的时间我只记得是冬天,究竟是1920年底还是1921年初,记不太清楚了。后来我问过任弼时和刘少奇同志,他们都说是1920年。那时入团的手续很简单,填张表就行了。青年团的总负责人是俞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