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灵武县建筑工程队成立,队部设在二轻局院内面南的3间房内。人员构成有四部分:一是聘请了一些有建筑技术的老匠人进入工程队担任骨干;二是从上山下乡的知青中招了一部分工,我和王捍中、孙英庄、冯巧荣、翟梦华几个青工,就是这次招工来的;三是从一些乡镇又招了一批有一定建筑技术的人进来,如余万成、买伏祥、姚录、蒋万录等;四是建筑队原有的几位技术人员,如石银桥、魏春花、马万举等,他们原来就在建筑行业工作,这次建筑工程队成立后,他们就成了中坚力量。经过这样整合、吸收,建工队就具有一定的规模了。
我刚进建工队时,工种被定为瓦工,跟着魏春花学砌砖、抹灰、粉刷。建工队刚开始人手不足,技术力量薄弱,没有一台建筑机械,从事一些特殊工种的人才极为缺乏,加之流动资金不足,购置原材料和垫支工程费用存在很多困难,所以一些大的建筑活揽不上,只能干一些平房、库房的小工程,小打小闹。第一年下来,积累的资金很少,购置了平板振动器和一些架板架杆后就没什么资金了。第二年开春,由于没有架子工,一些工程受到了影响;一些乱搭乱建的脚手架由于不规范,架板上的砖垛和灰斗子的重量稍微超重,整个脚手架就摇摇晃晃,倾斜倒塌是经常性的。由于建工队承揽的都是低层平房建筑工程,施工中工人受伤不严重,但蹭破皮、摔破腿的小事故经常发生,长期下去,势必影响建工队的发展和工程进度。队领导经过研究,和区建一公司联系,1973年春天,派我和陈立业到银川学习架子工技术。
到银川后,当天下午我们去区一建公司报到。公司的领导很热心,给我们安排了食宿并且和公司的第二施工队联系好,安排了教我们技术的师傅。第二天,我和陈立业进入了工地。我的师傅叫倪铁峰,是东北人,他的个子不高,身体健壮,胳膊上全是腱子肉,非常有力,很像举重队员。上班的第一天,倪铁峰递给我一件架子工使用的专用工具,也算是送给我的见面礼。这件工具是钢制的,叫“铅丝棍”,是专用于捆扎脚手架的,一尺多长。它一头是尖状铁棍,专门用来捆扎铁丝;另一头是一个手柄,上面有孔,是拔铁钉子用的。
我上中学时喜欢体育运动,足球、篮球、摔跤都喜欢,而且有着知青岁月的磨炼,所以体格比较健壮,身手比较敏捷,这也许是被建工队选送学架子工的原因吧。刚开始学架子工的时候,上到架子高处非常害怕,往下看有些发晕,工作了20天后,慢慢地适应了。
搭制脚手架是建筑工程的第一步工序。建筑物的基础做好,将回填土工程完成后,就开始捆扎脚手架,沿建筑物外边1.5米处开始栽杆。1980年之前,建筑行业的工地,钢制脚手架非常稀少,搭制脚手架全部用的是10米左右长的木杆。每根长杆都很重,有些长且粗的架杆上百斤。搭制时既要有力气,同时还要有技巧。立杆沿着建筑物的外围栽好后,开始捆扎横杆。
横杆的高度一般是1.4米。底层的横杆上担上钢管,铺上架板,以便泥瓦工在上面砌砖抹灰。这一层完成后,由架子工们向高层逐层“翻架”。因此,架子工搭架是建筑工程的先行工序。
在那个年代,人们工作热情非常高,对技术也很钻研。在倪铁峰师傅的带领下,半年工夫,我走了很多工地。师傅们很辛劳,一天要去很多工地,在这个工地翻完架后,又赶到另一个工地去搭架,和工人们配合得非常默契。
这些搭架师傅长年在外工作,他们非常团结,整体素质非常好。6个月时间,这些架子工几乎没有星期天。倪铁峰是架子工班的班长,在架子工这一行中技术是最高的,人品质较好,大家对他也很尊重。由于我年纪小,又是新手,他对我很呵护,一些危险的地方不让我上去。特别是在银川化肥厂搭制水塔架子时,我要上架,他板着脸不让我上去,连着几天,让我在地下作业,并注意看他在高处怎么操作。他下来后,在低层将一些要领给我演示。
一些复杂的脚手架的样式,他一遍又一遍地用小木棒在地上划着图样给我讲解,使我懂得了很多搭制脚手架的方法。我的适应能力是可以的,几天后在他的保护下也开始了高空作业。开始还用着保险绳,过了一个月,我嫌保险绳用起来特别麻烦,就和他们一样,在架杆上徒手操作。过了一段时间,我就较熟练地在有一定高度的脚手架上操作了。搭制脚手架是一门特殊的技术,里面有不少学问。脚手架的类型很多,按照油工、泥瓦工、钢筋工等不同工种的需要进行实体搭建。高度在15米以上的一些建筑物的脚手架的拐角处必须用斜杆。如水塔、烟筒脚手架,从底层到顶部,必须捆扎十字交叉撑杆,有的地方用剪刀撑和扫地杆,充分利用三角形的稳定性,加强脚手架的稳固。
特别是卷扬机井架是受力脚手架,必须捆扎很多撑杆,以便在向上提升建筑材料和遇到大风时,不会造成整体倾斜倒塌,避免恶性事故发生。搭脚手架时,架子工之间的配合是非常重要的。捆扎立杆时,几人站在上下的同一方向,共同用右胳膊将一根杆向上传递,大家口中喊着“哎嗨、哎嗨”的号子,利用立杆向上窜的惯性,迅速倒手,将立杆一根一根地向上加高,一直到将脚手架立杆捆扎在要求的高度。扎制横杆时,两名架子工站在高处,下面的工人将架杆传上来后,一名架子工右脚站在横杆上,左腿勾在立杆上,右胳膊抱住架杆的杆稍,伸出右脚,将杆猛踢向另一位架子工。那一位架子工要赶紧接住另一头,两人迅速用铁丝将横杆按1.4米高的距离捆扎在立杆上。在架子工的这种配合中,脚手架一层层增高。架子工在整个合作过程中要协调一致,聚精会神,一点都不敢马虎。泥瓦工将一段墙砌到1.5米的高度后,因高度受限再不能向上砌筑了,需要架子工将架板向上一层挪移,这叫“翻架”。“翻架”一般是两人配合操作,技术娴熟的架子工一人也可以进行操作,独立地完成这道工序。操作时,将架板用铁横杆架平、压茬。最怕的是担“探头板”,即一头不担实。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在架板上面操作的工人的生命安全就要受到威胁,随时会发生事故。干了几年,我对搭脚手架的技术掌握了很多。脚手架的类型非常多。建大礼堂时,立在地上用于粉刷的脚手架为“满堂红”,它的规模大,站的人多,全靠扫地杆稳固。建高层建筑时,中间高两头低搭制的架子叫“探海架”。搭这种脚手架时,将平伸出的架杆挑扎在立杆上,把用力点分散在旁边的架杆上,虽杆绑扎在空间里,但巧妙地将着力点分散在所有的横杆上。它稳如磐石,工人在上面操作也感到非常安全。这些脚手架的搭建,几个月里我跟着倪铁峰师傅都学过。捆扎脚手架用的是铁丝,那时捆扎脚手架用的都是8号铁丝。捆扎的方法有十字绞结法、双股斜穿捆扎法,根据情况分别运用。
在银川六个月的培训时间很快过去了。在学习结束的前一天,倪铁峰将我、陈立业和架子班的八个人召集在一起,在银川的“同福居”饭馆吃了一顿饭。尽管菜少,酒喝得也不多,但那种融洽的气氛使人一生都难忘。吃完饭后,倪铁峰递给我一个笔记本,上面写着这么几句话:“霞飘腰际,燕舞足下,壮志凌云,谱新篇章。”告别了银川的师傅们,我回到了灵武,立即投身到灵武的建筑工程中。我用学到的技术,和其他同事一道,先后搭制了工商银行大楼、绒线厂车队办公房和车库、园艺场水塔、被服厂大楼、文化馆大楼、大泉马场办公区、东山坡粮库、县城北郊粮库的建筑脚手架。经过银川的学习、师傅的指点、实践中的锻炼,我成了建工队技术娴熟的架子工。
我领着王占才、杨行忠、马海龙、杨安林几个架子工先后搭制了很多不同类型的脚手架。在六年的架子工生涯中,我深知架子搭得好坏,直接影响到工人的生命安全。我每次搭架,严格按师傅教的那样操作,非常精心,一点不敢松懈马虎。经我搭制的脚手架安全系数大,稳当平整,很多泥瓦工、钢筋工、电工、油工、木工在我搭制的架子上工作,非常放心和满意,没有出现过一次因脚手架没搭好而发生的事故。架子工在工作中,危险的事是常有发生的。在建设被服厂大楼进行西山墙翻架时,我抽横担钢管时多抽出30厘米,钢管碰上了旁边的南北走向的高压线,叭的一声火光四迸,我手一麻随手扔下了钢管。幸亏按照操作规程,我左腿用劲勾在立杆上,只是右手掌心的皮肤被烧得发了黑,人没有从十几米的高空掉下来。愣了那么几分钟,我从三层楼高的脚手架上跳到预留的窗口洞内坐了下来,回想刚才的情景感到后怕。负责施工的魏春花大姐看到刚才的情景,非常紧张,立刻跑到三楼上,脸色刷白。她看到我坐在那里,一把将我按在木板上,说是木头能将身体内的余电吸走。接着她好一顿埋怨,看到我毛发无损,最后竟冒出这么两句:“这小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在场的其他工人都一起笑了起来,非常紧张的气氛才松弛下来。这件事发生后,我认识到架子工要时刻提高安全意识,精心操作,否则会给自己和工人的生命造成危害。经过这次教训,我除了更加注意安全操作,还认真钻研搭架方面的诀窍。在建筑公司从事架子工的六年时间里,我搭制了各种类型的脚手架。特别是水塔、烟筒的脚手架搭制方法比较特殊,技术含量要求很高,要利用拉力扩大脚手架的空间。
水塔脚手架40米高,在高空搭制时非常危险,工艺技术操作要求也相对高。我领着王占才几个徒弟搭制时,科学地运用了一些力学原理,将支撑点均匀地分布在每个立杆上。这种脚手架搭好后,一方面为工人们操作提供方便,另一方面可以向上提升物资。由于我们搭建得科学合理,故脚手架非常稳固,工人们在上面操作安全系数大,他们非常放心。几个徒弟跟着我走南闯北,几年下来,技术水平都提高了,而且都出了徒,在各个工地上大显身手。后来,因工作需要,我离开了县建筑队,但遇到搭制一些高难度的脚手架时,几个徒弟还来找我去工地帮助他们解决一些技术上的难题。
1974年,县上举办工农兵美术培训班,由于我有这方面的爱好,也参加了这次学习班。在文化馆美术老师程季扬的指导下,我画了一张水粉画,题目叫《奇志比天高》。画面上是一个肩扛架杆的架子工,站在架杆上,英气勃勃,目光远眺,背景是高耸入云的大厦。这张画还参加了自治区美展。70年代末,我调到了县基本建设委员会工作,和架子工的行业告别了。如今已33年过去了,但当架子工这一段经历却永远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