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我在县建筑公司工作时,公司承揽了惠安堡的一处投资近300万元的石油输出工程。我负责运输工地上建筑物资的采购运送。一天,在向惠安堡送材料时,车坏在了石沟驿的东部。我问司机多长时间可以修好,司机说得一个多小时。我帮不上忙,闲极无聊,便在路边的山丘转悠。一处古墓引起了我的注意,走到跟前,看到残碑倒地,已裂成两半,还有一些石兽、石马等物,不知被什么人敲得支离破碎。我细细地观察后,才知道这是一处清代墓葬。看到被毁坏的墓碑的残状,我坐在山冈上,思绪如脱缰的野马,不受限制地在原野上奔驰。荒郊野外的墓碑都被一些人野蛮地推倒砸碎,城市中的一些历史的产物,甚至是历代能工巧匠用心血塑造出的艺术品,在一些特定的历史时期被冠以“四旧”的名称,其下场不是被砸碎就是被焚之一炬,使人扼腕叹息。在我们这个千年文明古国,有那么多经过战火和岁月的磨损而遗留下来的文物。它们跨越时代,历经沧桑,具有科学价值、历史价值。保护、收藏文物,是社会进步的具体体现,同时,也是人类求得生存、创造文明与和谐的一种特殊手段。而践踏、毁坏历史文物,则是极愚昧和野蛮的一种举动。也许是这次深深的思索,我和收藏古币竟结下了不解之缘。
1986年,我在杜木桥乡下乡搞社教。一天,到了一位收废铜烂铁的姓丁的农民家中,他的院子里放着一些铜钱。他看到我很惊奇,将这些铜钱的价格告诉了我:“我收这些铜钱,花了50元钱,你给我50元钱,拿去玩。”同去的村长和另外几个社教工作人员都打着圆场。“50元钱可以了,以收购的原价转让给你,老丁不吃亏。”大家都这样说。我身上只有30元钱,又向同去的工作队员张桂珍借了20元钱,凑齐50元钱给了老丁,将这些铜钱用自行车捎回了家。关于麻钱,以前我仅知道一些粗浅的知识,如政和、宣和是北宋年代的年号,乾隆通宝、道光通宝等是清代的铜币,还有一些更远的就不清楚了。特别是西夏文的铜钱和一些存世量很少的钱,更难弄明白。我到灵武的新华书店,想找几本有关古钱币知识的书,但找了很久也没找到。
到了星期天,索性到了银川,转了很多书店,终于买到了几本关于古钱币知识的书籍,有肖清编著的《中国古代货币史》、千家驹和郭彦岗编著的《中国货币发展简史和表解》、丁福保编著的《历代古钱图说》和《古钱大辞典》。根据书中的记载,对照实物,我逐渐懂了很多。
中国的古钱币中有50种属于珍品,它们是桥足半釿布、三孔布、博山刀、晋阳匕、齐六字刀、东周西周(圜钱)、共屯赤金(圜钱)、壮泉四十、国宝金匮直万、大泉五千、太夏真兴、永光、景和、咸通玄宝、开平通宝元宝、天成元宝、永平元宝、天德重宝、天策府宝、乾封泉宝(楚)、广政通宝、大蜀通宝、保大元宝(背天)、永通泉货、大齐通宝、乾亨通宝、永安一十、五百、一千、建国通宝、圣宋通宝、靖康通宝、应运元宝、应感通宝、建炎元宝、大宋通宝(当拾)、临安府铜质钱牌、天显通宝、应历通宝、保宁通宝、贞观宝钱(西夏文)、元德重宝通宝(楷)、皇统元宝、崇庆元宝通宝、至宁元宝、贞佑通宝元宝、大朝通宝、中统元宝、大元国宝、至正权钞、天启通宝(徐)、天国通宝。
花钱又叫厌胜钱,它虽然称为钱,但并不是历朝历代的流通货币。花钱外形似钱,产生于宫廷,民间也铸,宫廷铸的品种最多。唐太宗李世民骑过飒露紫、卷毛騧、什伐赤、青骓、特勒骠、白蹄乌六匹战马。这些战马跟随李世民东征西战,深得太宗喜欢。他成帝业后,在贞观十年(公元636年)下旨:“朕所乘戎马,济朕于难者刊名镌为真形,置之左右。”“昭陵六骏”就是将李世民心爱的六匹战马用石刻成的,同时这六匹马的模样也被铸成花钱。马的形态、风姿,铸在花钱上非常细腻精致。花钱的品种非常多,从汉代至清末甚至民国,历朝历代从未停止铸造。花钱被用作馈赠亲友的礼物、佩戴的饰品、撒帐或用以玩赏等。
因为它不具有流通的实用价值,不会对金融市场产生冲击,当朝官府从不禁止铸造花钱,因此出现了大量的花钱品种,有吉语钱、奉承钱、镂空钱、象棋钱、佛教钱、八卦钱、钱文钱、道教钱、咒语钱、生肖钱,将马钱、无文钱、选仙钱、秘戏钱,等等。张志中先生编著的《收藏指南》一书中,记载的花钱竟达几百种之多。细读这些工具书,我逐渐对花钱中的各种钱的式样、钱币铸造的朝代、钱面内容有所了解。各朝代所铸的花钱上的文字,体现了中华民族古老的书法艺术,把玩时感到一种品味书法艺术的享受。无文钱是没有文字的钱币,用不同的图案组成画面。厌胜钱就是无文钱。它上面虽无文字,但戏曲人物、民间故事、人物花草、动物山石等图案线条优美,构思精巧,使人一目了然,为花钱中的精品。吉语钱从汉代至清代末都有,民国期间也有不少。它的面文上铸有吉祥的话语,体现着人们的美好心愿及对美好事物的祈求。这些钱币上面的文字有“平安吉庆”、“堆金积玉”、“人寿年丰”、“福寿齐增”、“福寿康宁”、“独占鳌头”,等等。自有了《收藏指南》这本书后,我在古玩摊上、收购废品的场子里,20多年来收集的花钱也有近百枚了。和我有同样爱好的藏友陈永中看了我的藏品后也赞不绝口,称这些花钱中有不少是精品。
对收藏古币有了一定知识后,我仍不满足,又购买了高汉铭编写的《简明古钱辞典》、华光普主编的《中国古钱目录》等工具书,仔细地研读,由此对古钱币知识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中国古钱币的历史非常长,而且种类繁多。从很多关于钱币的书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国是世界上最早使用货币的国家之一,中国的钱币种类成千上万,铸造的形状千姿百态,材质分为金、银、铜、铁、铅几种。灵武人所说的“麻钱子”,是祖先们留给我们的一份珍贵的文化遗产。从这些钱币上可以读出铸造年代、历史背景、钱文书法、制作工艺、材质、铸造数量、流通的时间,所以说,它们有着很高的科学价值、历史价值、艺术价值。在近20年的钱币收藏中,我学到了方方面面的知识,受益匪浅。从书中我知道了在战国时期(公元前475~221年)楚国曾铸过金币。有的金币铸成成块金版,含金量达99%,钱币的正面有篆体阴文“郢爰”二字,重达17克左右。1982年,江苏盱眙曾出土这种金币11块,重达610克,为古币中之珍品。还有一些钱币的形状奇特,从中反映了中国古代铸造冶金的水平。西周空首布,铸于春秋早朝(约公元前8世纪前后),它形同铜铲,又叫“铲币”,币身呈长方形,上有柄孔。最大的空首币通长16.4厘米,足宽9.5厘米,和农具差不多。这种古币非常珍贵,现藏于中国历史博物馆。战国中期,齐咸王、齐宣王(公元前378~324年)为统一货币而铸造了刀型货币。王莽居摄二年(公元7年)还铸造一种“金错刀”,钱体由刀环、刀身组成,青铜浇制。刀环如方孔铜钱,穿孔上下镌阴文“一刀”二字,以黄金镶嵌其间。刀身直书“平五千”三字。这种钱币非常精美。一些钱币因形状独特被收藏家所钟爱,另一些因钱面上的文字为当时著名书法家所写,使人爱不释手。王莽天风元年(公元14年)铸成的货币,钱文“货布”二字以垂针篆列于两侧,字体潇洒俊逸,非常美。北宋的钱币中有皇帝宋徽宗用不同字体亲自书写钱文的政和重宝、圣宋元宝、崇宁通宝、大观通宝等。元丰通宝上的隶书钱文为苏东坡书写,元柘通宝篆文为司马光书。时至今日,当手持一枚铁划银钩的大观通宝上的钱币时,看着铁币上隽秀的书法,仍不失为一种美的享受。在中国的历史上,每个朝代都有独具特色的钱币,因而古钱币品种极多,如男钱、女钱、榆荚钱、官炉钱、私铸钱、镇库钱、套子钱、春钱、马钱、雕母、对钱、平钱、台背、国号、记重、记年、记地、记值钱,等等。古钱币的学问很深,不仔细研读工具书,收藏古钱币是很困难的。
说起收藏古币的经历,有两件事至今使人想起来忍俊不禁。有一次我和藏友孙建华同在一起观赏各自所收集的古币时,两人都为自己的藏品少而感到遗憾。这时,孙建华出了个主意:两人各提一串不值钱的铜钱到市场去假装摆地摊,在“练摊”间收购一些好的铜钱。我同意了他的主意。说干就干,我们俩找出了北宋“元丰”、“政和”、“太平”、“圣宋”及清代“康熙”、“乾隆”、“咸丰”、“道光”等钱币,穿成了两串子,来到灵武邮电局的门口。刚放下钱串子,就围上了几个人,我和他谁也不敢上去搭话。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自己也搞不清是爱面子还是怕熟人。我们觉得这次摆地摊是做了一件很荒唐的事。等旁边没人了,提起麻钱串子赶紧就走。回到家中,两人哑然失笑。事过20多年,在一次朋友聚会的酒宴上,我和孙建华谈起这件事,还是感到那么有意思。一些朋友不知什么原因,问起来,细说给他们听,惹起一阵哄笑。
还有一件事令人记忆犹新。1984年春天,梧桐树乡的一个小伙子,不知从哪个渠道得知我收藏古币,星期天到我家后,拿出了一枚北宋的钱币。
这枚钱币是徽宗建中靖国元年(公元1101年)铸的小平钱。北宋钱铸量丰富,数量很大,珍品不多。但这枚钱钱文“圣宋元宝”的“宝”字是长冠“宝”,是北宋钱币中的珍品。我反复看了这枚钱,从钱外廓、钱肉及钱币上的黑古漆等特征看,这枚钱币因长期氧化,使钱面结成一层黑膜,乌黑发亮,是真正的“传世古”。由于长期把玩,我对古钱币的鉴别已有了一定的知识。根据钱文及内外廓露出红润铜色,钱肉依旧黑亮,我断定这枚钱是真品。钱的主人看到我爱不释手,开价很高,600元一分不少。上世纪80年代初,600元钱对于一个家庭是一个很大的数目。这个价钱一下子使我犯了难,半天才想出一个办法。80年代,由于经济的发展,灵武的一些妇女兴起了戴戒指。
我爱人在毛纺厂工作,看到同事们都戴着戒指,有的还戴着黄澄澄的项链,心中很羡慕,常常念叨着要买一只金戒指。她悄悄地攒钱,可能已攒了几个月了,钱就压在柜子的衣服底下。公开要肯定不会给,我只能采取“三讨不如一偷”了。我找了个借口,让她去街上买菜。她走后,我在衣柜里的衣服底下翻找,果然压着500元钱。我又凑了100元,给这个小伙子后,赶紧让他走了。谁知第二天,这件事就被爱人发现了,她又是掉眼泪又是耍脾气。我知道这500元钱是爱人利用了几个月才攒下的。她是挡车工,非常辛苦,而且两个孩子都在上学,悄悄攒下这点钱也实在不容易。干下理亏的事了,任凭她怎么责怪也不吭声。虽说无理,但收藏到一枚好钱,心里美滋滋的。尽管如此,看到爱人的无奈气恼,也不好受。过了几个月,我又攒钱买了一个金戒指,在阴历五月初五爱人的生日那天给了她,这场不愉快才结束了。
中国是个历史悠久、文化积淀极为深厚的国家,文物曾记载着中华民族前人的活动,有着丰富的文化内涵。随着人民文化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喜爱、收集、收藏文物的人越来越多,糟蹋历史、践踏文物的现象一去不复返了。在文物收藏的过程中会引起人们的很多感叹、联想,从而激发民族自豪感,振奋爱国主义精神。收藏尽管很累,但其中的乐趣很多。每收藏到一件器物,考其来历,品味历史,对提高人的文化素养、丰富知识、增添生活情趣作用非常大。特别是我任自治区收藏协会的副会长后,在节假日的时间里,给一些藏友鉴定收藏品,或在一起探讨收藏中的学问时,如漫步在雪白的梨花丛中,品味其中的浓郁馨香,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