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缥缈鬼魔 (3)
安平替老道止住右手的血,拖至路旁,然后走近徐姑娘,用辟毒珠搁在她的人中上,以便让她吸入珠气解毒。有些解毒的药物可解毒,但不能解迷烟昏神药一类非毒迷魂药物。白龙辟毒珠则妙用无穷两者皆可解。
他已知姑娘受了伤,顾不了男女之嫌,撕开姑娘的胁衣,鲜血已将附近染透,衣袄和裙腰湿腻腻地。
姑娘的肌肤冰凉,滑腻腻地。他心无旁鹜,将披风撕了几条布帛,仔细地拭净血迹,上了金创药止血,小心翼翼地用布条替姑娘裹伤。
路旁的林影中,一个黑影静静地向他注视,相距在五六丈外,不言不动如同幽灵。
还未裹好,姑娘悠然苏醒。
首先,她发现冷气侵骨,神智倏清。接着,她睁开了无神双眸,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侧有人替她宽衣解带。
这一惊,几乎掠走她的真魂,不知从何而来的神力,猛地坐起一掌反劈,“卟”一声掌到人翻。
安平毫不及,他正小心翼翼地裹伤,发觉姑娘坐起,刚想出声招呼,掌已到了,想躲却来不及,想运功相抗也晚了一步。被劈中左颊。幸而他本能地扭头闪避,不然鼻骨恐怕得遭殃,不碎也得裂开。
姑娘这一掌并不重,受伤的人真力难发,但骤不及防的他,也被劈得眼冒金星,昏头转向,仰面便倒。练气的人,即使练至化境,如果在毫无戒心一无防备之下受袭,比常人强不了多少,同样挨不起猝然的重击。不像那些练外功凭狠劲打熬筋骨的人皮精肉厚,突然的重击也不会受伤。
姑娘将安平击倒,想纵身跃起,糟了,触动了伤口,痛得她一声尖叫,躺下了。
安平一跃而起,揉动着被打处,苦笑道:“你这丫头怎么如此冒失,真要命。”
姑娘再次坐起,伸手拔剑,剑不在鞘上。她急了,探手怀中拔出一把八寸长小剑,便待掷出。
安平退了两步,急叫道:“姑娘住手。有话好说。”
姑娘已发觉衣破带解,那还了得?才不听他的鬼话哩!全力将小剑向安平掷去。
可惜,平日的劲道已消失了九成,身体受伤流血过多,已是贼去楼空,掷出的剑怎伤得了安平?
安平伸手接过小剑,叫道:“徐姑娘,你再撒野,我可扔下你不管了。你被承天宫的老道掳来,在下将你救下。你被缥缈鬼魔所伤,伤势甚重流血过多,我好意替你裹伤,你怎么不问青红皂白,便动手揍人?唉!这年头真是好人难做。”
姑娘总算完全清醒了,讶然问:“你……你是……”
“在下是在破屋中,和老魔交手的人。”
“天哪!”姑娘垂泪叫,掩面颤声说:“真对不起,我……我是无意的,尚请谅我。”
安平摇摇头,走近蹲下将小剑递给她,苦笑道:“你那一掌再重些儿,我的牙齿可就完了,躺下吧,我替你将伤裹好。荒山野岭,鬼影俱无,我人地生疏,无法就近找一位妇女替你裹伤。事急从权,你委屈些儿。”
姑娘已经脱力,精神一懈,先前突如其来的神力已经消失,不用吩咐,她已软绵绵地躺下了,闭上双眸说:“恩公,我……我很抱歉。”
安平将辟毒珠拾回,一面重新替她裹伤,一面说:“你也是情急,怪不得你。妖道来了四个,有两个到斗光里去了,回头还要到破屋收拾你那些被迷昏的侍女,所以我们得尽快赶回去。两个擒你返宫的老道一死一伤,伤的我已制了他的穴道,交给你处治。”
不远处偷听的黑影听他说完,悄然退走,迳奔破屋。这人长袍飘飘,轻功之佳,骇人听闻,去如流光逸电,奇快绝伦。
接近破屋,屋中灯笼未熄。长袍黑影发出一声低沉的异啸,破屋旁立即传来了相同的异声,闪出一个穿短装背包的黑影,现身低叫:“爷爷,怎样了?”
长袍黑影到了短装黑影旁,低声说:“他已将人救下,不久便会转来救人。我知道他不是一个有始无终半途而废的人,他之所以离开周家,定是前来找承天宫妖道的晦气,这是一个值得爱惜的好孩子。”
短装黑影向黑暗中走,一面说:“爷爷,云儿记住爷爷的教训。刚才我们晚来一步,只看到妖道们入屋袭击的情形。爷爷跟他前往,可曾看到他动手么?承天宫的八弟子,皆可跻身于江湖一流高手之林,想来必有激斗,爷爷可曾看出他的艺出何门么?”
长袍黑影笑道:“这小后生鬼精灵,他根本就不曾动手。他就是近来江湖轰传的神龙夏安平,盛昌和敬业两大商号的三东主。且先隐身相候,爷爷将动手的情形告诉你。走!”
爷儿俩一面走,一面低声细谈,闪入黑暗中隐起身形。
安平替姑娘裹好伤,吁出一口长气说:“徐姑娘,看情形,你恐怕不易走动,我们得赶回破屋救人,相距在三里外,不易赶去呢。我可以扶着你走,但妖道却不易招呼!”
姑娘在安平的挽扶下吃力地站起,毅然地说:“妖道可以不带,放他算了。”
“但……但他已知道在下的名号了。”
“恩公打算杀他?”
“不,放了他算啦。”安平说完,解了妖道的穴道,不等妖道清醒扶着姑娘迳往回赶。
姑娘举步甚感吃力,几乎整个娇躯完全压在他的腕臂上,一面走一面说:“戏妾尚未请教恩公尊姓呢,真是失礼。”
“我姓安,请不要叫我恩公好不好?刺耳之至。”他笑答。
姑娘卟嗤一笑,说:“安爷带了寒影剑,天下间寒影到只有一把。安爷,请问神龙是何许人?安爷真姓安,不姓夏?”
“你既然知道了,不问也罢。”
“夏爷与妾身素昧平生,却仗义……”
“徐姑娘,最好不要说那些感恩戴德的话。其实,在下并非专为相助姑娘而来,只不过适逢其会而已,在下比姑娘早到破屋片刻呢……”他将从峡江镇追踪五湖浪子而来的事说了,但并未揭开五湖浪子的卑劣面目。最后,他反问:“据在下所知,这次三厂高手齐集承天,并且请来了不少江湖败类,准备一举除去专劫三厂鹰犬的银汉双星。姑娘也带人赶来参予此事,不知与银汉双星有何渊源,可见告么?”
姑娘沉吟片刻,说:“不瞒夏爷说,此事不足为外人道……”
“那么,姑娘就不必说了,在下无意打听江湖秘辛。”安平抢着笑答。
“我相信夏爷是正人君子,会代为守秘的。那银汉双星真正名震江湖为期甚暂,乃是半年来的事,其实暗中已在江湖活动了数年之久。他们本是夫妻,五年前七夕佳日结缡,所以自称银汉双星。婚前他俩已有默契,分头在江湖暗中培植实力,每年七夕会面一次,果真是名符其实的双星会。他们认为期以七年,必能凭才智和超人的艺业,雄霸江湖,成为武林霸主。”
“姑娘说了这许多,还没说他们的真姓名呢。有雄心壮志不是坏事,谁不想做武林霸主呢!”安平感慨地说。_
“夏爷,你也希望做武林霸主么?”曼如笑问。
“我?三十岁以前,我希望生意兴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规规矩矩打好事业基石。三十岁以后邀游天下,增广见闻,散财取义,以便无愧于天无怍于人。”
“不为子孙打算么?”曼如肃容问。
“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马牛,他们有自己的打算,有自己的抱负,留给他们一颗明辨是非与诚实正直的心,和奋斗向上力争上游的勇气,足矣够矣!钱财恨不多,财多害人害己,留给子孙万千金银,爱之反而足以害之。”
“壮哉斯言,夏爷?”姑娘脱口叫,触动了伤口,痛得她龇牙咧嘴,浑身发软。
“姑娘,休嫌亵读,事急从权,让我抱你走,像你这般走法,一个时辰也到不了破屋,姑娘的几位侍女危矣!”安平挟住她,不由分说,抱起就走。
曼如先是挣扎,最后乖乖就范。重拾话题说:“牛郎星姓牛名宏毅,识女星姓范名萍。两人都怀有雄心壮志,野心勃勃,艺业替臻化境,可惜野心太大,行事未免有点不择手段。 广罗羽党培植实力的结果,未免良莠不齐,陷溺已深,迷梦难醒。”
“姑娘似乎很同情他们。”
“范萍是家母的一房远亲,远得一竹杆打不到底,但是细算起来,她还是家母的晚辈。”
“哦!原来如此,难怪令堂会兼程赶来声援了,也难怪承天宫的老道要活擒姑娘作为人质。”
“这些事外人毫无所知,连贱妾的侍女也不知家母与织女星沾有亲带有故。”
“哦!请问令堂作何打算?”
“家母的艺业,与凌虚妖道在伯仲之间,只能牵制妖道,正苦缺乏人手。再说,双星也该接受一次狠教训,以免他俩目中无人任性妄为,吃一次亏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打醒他们雄霸武林的迷梦也好。”
安平摇摇头说:“很难很难。你说他俩陷溺已深,恐怕不易觉醒哩!时辰不多,我该放开脚程了。”
曼如吃了一惊,惊喜地叫:“夏爷,你的轻功多俊哪!难怪敢和可怕的缥缈鬼魔较量了,那老魔自诩轻功夫下第一,这下可遇上对手了。”
“徐姑娘,在下曾看过比在下更高明的人。家师的轻功,更比在下强上百倍。”
“令师高名上姓?”
“家师姓严,单名春。糟!有人比咱们先到。”
说话间,已距破屋在半里内,有人举着一盏小灯笼,出现在大门外。他吸入一口气,脚下加紧。
破屋中,已先一步到了十余名好汉,藏身在屋内,只留下一人,取下壁上侍女留下的一盏小灯笼。
若无其事地插在门外的壁缝中,喃喃地说:“安平窝弓擒猛虎,放下金钩钓蛟龙,希望这小辈回来取包裹好让咱们屠他这条神龙。”
厅中,三名侍女已被弄醒,绑在神案脚下,死侍女的尸身,则放置在神案下正中央。
缥缈鬼魔被拉脱手脚关节,制了气门穴,五花大绑地搁在书桌上。一名大汉将追魂符搁在老魔的脸上,冷笑道:“老前辈,如果你回心转意,助咱们一臂之力,招呼一声就是。”
“呸,老夫一天不死,你们这群王八蛋休想有一天安逸。”老魔破口大骂。
大汉被老魔骂得火起,凶狠地连抽了老魔四记耳光。恶狠狠地说:“老狗你听了,敝主人不是善男信女,你缥缈鬼魔更不是省油灯,彼此半斤八两,敝主人却朋友众多,你一个孤魂野鬼,休要大言欺人!哼!釜底游魂,死之将至,你还敢嘴硬?生死两途,任你选,少逞口舌,不然太爷活剥了你,不信就试试。”
大汉说完,迳自闪入厢房去了,大厅还有三盏小灯笼,光线幽暗,冷风从门外刮入,显得阴森森的鬼气冲天。
缥缈鬼魔挨了四耳光,被骂得狗血淋头,钢牙锉得格支支地响,几乎被气死。他只记得和安平交手时,门外突然来了四个灰衣蒙面人,迷烟弹爆炸。他并不怕迷烟,如在平时,仅可屏住呼吸置来人于死地。可是,他和安平狠拼,真力耗损过巨,呼吸紧迫,不易屏住呼 吸,所以想撤走,却被安平所拦截,硬拼一剑,不但被震退,更被朽木击中天灵盖,失惊之下叫出声来,便不由自主吸入大量的迷烟,终于被迷烟所弄倒,以后的事他一无所知。
醒来时,他发现手脚关节被拉脱,气门穴被制,更被人用牛筋索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成了俘虏,两个蒙面灰衣人在房中向一群劲装大汉道别,然后迳自走了。
之后,便是刚才所发生的事,劲装大汉们已埋伏在屋内四角的暗影中,小灯笼的光芒暗淡,他无法看清也不认识这些陌生人的身份。至于迫他就范的大汉,并未将口中所称的“主人”名号吐露,他也不屑去问。
大汉们神色匆匆,他知道必将有事发生了。
他愤怒如狂,可是无处发泄,手脚关节痛楚难当,浑身力道全失,牛盘索捆得他浑身发胀,丝毫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