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群豪归心 (1)
神力天王语惊四座,用打雷似的嗓音说:“夏小子,别忘了,只要你小子派人前来知会一声,水里火里爷爷我愿替你赴汤蹈火。如果你小子嫌弃咱们这些强盗,你小子就不够朋友。”
“你怎么这般无礼?满嘴小子爷爷,怎能在三东主面前胡说八道?”玉笛飞仙微愠地叱喝。
“好好,我不说就是。”神力天王傻笑着答。
安平呵呵笑,世故地说:“多蒙贤伉俪不弃,以朋友相许,小可深感荣幸。日后有机会途经贵池,当趋宝寨拜望贵山的弟兄。”
“一言为定,你可不能说了不算啊。”神力天王说。
“朱兄请放心,在下不是轻于言诺的人。贤伉俪既然以朋友相待,在下认为有些话,该是朋友间必须说出方能一尽朋友的道义。骨梗在喉,不吐不快,在下不知该不该说?”
“三东主,不必婆婆妈妈,有话就说,怕甚么?”神力天王不耐地叫。
“那么,贤伉俪休怪直言。愚意认为,占山为寇,终非了局,两位似乎没有铤而走险的理由。这次各地草寇号召天下水旱绿林在九月间举事,大肆掳掠,江西地境盗贼如毛,闹得不可收拾。听说水旱绿林江右总提调蟠天苍龙潘世光,传檄贵泰克期起事,贤伉俪断然拒绝,不受蛊惑,委实难得。愚意认为,草寇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刘太监败亡之日,也就是天下升平之时。那时,即使官兵不向贵寨进兵,败没的水旱绿林,亦将迁怒贵寨,那时,难免有无法估计的麻烦临头,不如及早洗手,一劳永逸。尊夫妇人中龙凤,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何必……”
玉笛飞仙长叹一声,抢着说:“三东主,愚夫妇已势成骑虎,想洗手困难重重,诸多阻扰不易克服。这次损折了五位寨主,九十八名弟兄,足以令愚夫妇悚然反省了。是的,占山为寇终非了局,妾身保证优先考虑三东主的忠告,希望在一年半载后作一了断,尽早洗手改邪归正。”
安平欠身行礼,喜悦地说:“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所以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希望一年半载之后,在下能欣闻贤伉俪的好消息。”
“妾身该走了,这个游龙剑客的爪牙妾身必须带走,拷问出那恶贼的底细,此仇不报,何以慰死者于九泉?告辞也,三东主请多珍重。”
神力天王临行时挥手叫道:“夏小子,别忘了咱们是朋友,后会有期。”
两人将俘虏交给两个小喽罗押着,像斗败了的公鸡般,无精打彩地走了。
雷霆剑上前稽首行礼,也用包巾裹住脑袋,浑身灰土,大红道袍乱七八糟,狼狈已极,讪讪地说:“夏施主,贫道一生中,可以说阅人多矣!能够具有如此胸襟的人,惟施主一人而已。大德不言谢,贫道不再多饶舌,只请施主记住,今后厂内的人,决不再与施主为难,昭昭此心,天日可鉴。”
“小可深领盛情,感激不尽。”安平回礼答。
“东西两厂的人,贫道却无能为力。当然,贫道将尽可能请两厂的朋友放手,只怕心余力绌,收效不多,所以不敢向施主保证。”
“道长这份情谊,小可不敢或忘。”
“两厂之中不乏高手,但能与施主相抗的人少之又少,只是他们人多手众,诡计多端,仍须着意提防。”
“小可当小心在意,承教了。”
“东厂的高手中,艺业以乾坤一剑为首,他的剑术可与施主分庭抗礼。另一高手是六指头陀昙真,浑身刀枪不久,水火难伤,十分可怕。西厂则以千手魔君为首,他的暗器十分可怕,神乎其神,将是施主的劲敌。另一人是太虚仙客武慈,他并非玄门弟子,所使用的歹毒迷香,称为神游太虚香,五丈外就可将人迷倒。他的师妹叫泰山神尼,据说比太虚仙客更了得。这几个人可能在最近期间离京南下办案,施主务必小心提防,免遭暗算。”
“东西两厂在下不少朋友,姜某愿为夏兄稍尽棉薄。”伏魔天王诚恳地说。
“那太虚仙客的迷魂香,听说除他自己之外,世间仅有九地人魔具有此种解药。为防范于未然起见,夏兄如能找到九地人魔崔真,便可稳操胜乔,他的剑术,决难和兄台相提并论。”无敌金刀也供献宝贵的意见。
安平含笑走近无敌金刀,一面替他解穴,一面笑道:“小可孤身一人,浪迹天涯,既不求名,亦不求利,天下茫茫,他们不见得能找到小可的下落。小可不想和任何人结怨,真要是找上头来,小可除非不得已,决不想多造杀孽。诸位请转告两厂的朋友,幸勿相迫,为了自卫苟全性命,小可不会轻易任人摆布的。”
雷霆剑深深稽首,告辞道:“我等就此告辞,将派人上京搬请好手,至蟠龙堡找姓狄的清算玉笥山的血债。施主请珍重,后会有期。”
众人带了四名俘虏匆匆走了。灰袍老人笑道:“以德服人者王,以力服人者霸,哥儿,你有王霸之才哩!经此患难,化敌为友,老朽为你庆幸。”
“老前辈过奖了,晚辈不敢称王道霸,但求一袭布衣于愿已足,决不奢望。”安平欠身道。
“哥儿今后打算何去何从?”
“晚辈想走一趟赣南,探访几位朋友。”
“老朽请问哥儿的师门,令师高名上姓?”
安平不敢将严夫子的名号说出,将四位师父的名号说了。老人淡淡一笑,向小云送过一道会意的眼光,不再盘问,微笑道:“老朽祖孙两人,也要走一趟赣南,可否一同前往?”
“有老前辈在旁,晚辈万幸,求之不得,可以向老前辈聆教做人处世之道,更可向老前辈请益,尚请不吝赐教。”安平兴奋地说。
“那么,明晚吉水县北门口见,老朽有琐事待理,先走一步了。”
“晚辈依期前往吉水会合,恕晚辈不送了,晚辈还得去找双星的下落呢。”
老人点点头,说:“老朽名辉,不必再叫我老前辈了。老朽不是江湖人,不希望被人看出是武林人士。”
“那么,晚辈斗胆,尔后称老前辈为辉公。”
“称辉老也可。哥儿,明晚吉水北门见。”
安平行礼相送,说:“辉老,云弟,祝一路平安。”
小云也回礼说:“安平哥,小心在意,那游龙剑客党羽众多,必须倍加小心。明晚见。”
送走祖孙俩,安平向避在一旁的逸凤说:“朱姑娘,咱们是不是该将这些尸体加以掩埋呢?人死入土为安,小可不忍心让他们曝骨荒山喂了野兽。”
逸凤淡淡一笑,说:“如果我反对,你将心中难安,只有依你了。”
“将尸体推火坑道,费不了多少工夫,这就动手。”
逸凤遥向祖孙俩的去向摇头笑道:“风尘奇人多有怪癖,那有通名不道姓之理?这一老一少十分可疑,你与他们同行,还得小心提防才是。记住,不可向他们透露我的底细,你我仍按预约在吉安府见,不必管我,我会找到你的。”
两人将三十余具尸体塞入坑道内,拾兵刃掩埋,还未弄妥,远处出现了银汉双星的大批人影。
安平无恙,双星夫妇大喜欲狂。柳青姑娘忘形地扑在安平怀中,喜极而泣。
小春小绿接到小姐,也激动得热泪盈眶。
一行人客套一番,最后扑奔承天宫接应神笔客夫妇。但逸风不愿和双星打交道,带着两侍女迳自走了。
远远地,便看到承天宫大火冲霄,双方会合,看了从宫中起出的子女玉帛,所有人俱皆倒抽一口凉气,呆住了。连窖藏千万的双星夫妇,也被妖道的财宝所惊,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忙乱中,安平带了柳青姑娘,悄然走了。
双星将劫后余生的妖道们割断脚筋,绑在祭天台下,一面派人前往报官处理那些劫来的男女,一面将不义之财分批运走。等他们发现安平和柳姑娘已不辞而别,安平已远出五里外了。
一不做二不休,双星带着人赶往斗光里,要找游龙剑客算账,已经晚了一步。游龙剑客已得到逃返的爪牙禀报,知道安平和内三厂的人已经脱险,匆匆撤离斗光里,逃之夭夭。
其实,他们并未远行,安排下另一着擒龙毒计,也想打听山中的消息。
这次玉笥山一网打尽群豪的毒计,他干得极为成功,不但除去掉了三厂和承天宫的人,也消灭了隐仙寨近百名好汉,更铲除了前来想浑水摸鱼的数十名江湖英雄。美中不足的是,不仅未能除去五湖浪子的死对头安平,也未能除去雄霸江湖的唯一劲敌银汉双星。最要命的是走脱了玉笛飞仙夫妇和内厂的首脑人物,种下了深仇大恨。
安平这次独闯玉笥山,收获极丰,获得了极为难得的机缘,交上了无数朋友,而且消除了内厂的威胁,日后他便少了对内厂的顾忌。
绿林道上,隐仙寨玉笛飞仙夫妇登高一呼,凡是遵守绿林道义的寨主大王,皆愿为安平尽力,希望交上安平这位了不起的英雄朋友。
黑道人物以神笔客夫妇为代表,这些人皆以能替安平效劳为荣。
双星的党羽众多,他们也成为安平的朋友。至于他们夫妇俩,决心改邪归正,放弃了雄霸江湖的欲念,成为江湖上行侠仗义的一双英雄夫妻。
神龙夏安平的名号,像晴天霹雳震撼江湖,狂风般刮向天下每一角落,他成了名号凌驾江湖八大高手的少年英雄,成了家喻户晓的神奇人物。他的寒影剑是天下间大大有名的凶剑,不知内情的人,幻想他可能是个满身杀气的人物,不由不寒而栗。
游龙剑客火焚玉笥山的事,也向江湖轰传,由于这家伙是大名鼎鼎的侠义英雄,有些人将信将疑,未敢全信。因此,蟠龙堡总算还未成为众矢之的。
玉笥山大火燃烧了半月之久,近三百具尸体首化为飞灰,惨绝人寰。后来,地方人士收了剩下的骨灰残骸,安葬在山岩下的广场中,建石为碑,称山岩为断魂岩,坟场便称为千人冢,其实并没有千人之多。
安平带了柳姑娘,乘乱离开了承天宫火场,绕道扑奔斗光里的破草屋,要取回包裹上道赶赴吉水县。
他却不知,游龙剑客已得到他仍在人间的消息,正撒离斗光里,在附近布下了天罗地网,要擒他这条神龙,必欲将他置之死地而后甘心。游龙剑客认定他是破坏大计的罪魁祸首,岂能轻易放过?
山区中大火冲霄,火势向四面八方蔓延,他俩只能左绕右折,认准方向急走。
距草屋还有四五里,已可清晰分辨草屋座落处的山峰了。两人从东北方向赶向西南,沿途不见半个人影。
正走门,绕出右面伸来的山坡,前面半里地出现一座松林。
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奇异的怪啸,像是人声,也像野狼长嗅。听声源,似乎发自身后里外的山坡下。
两人并未在意,继续前行。安平在前开路,信口道:“青妹,你知道愚兄的打算么?”
“夏大哥,是不是找鬼眼夺魂和银剑徐文替我爷爷报仇?”姑娘反问。她的气色大佳,喜气洋洋。
“这是其中之一,愚兄是指对你的安排。”
“我?你不是要带我天涯寻仇么?”她满怀希冀地问。
“愚兄确是有此打算,只是恐怕沿途凶险重重,有青妹在旁,恐有不便。因此……”
“大哥,我可以女扮男装,便可减少许多不便了。”柳青抢着说,粉颊泛上红潮,向他投过一抹羞赧的微笑。
“青妹,愚兄不是这个意思。假使愚兄能找到足以信托的人,还是替贤妹安顿下来,以免在江湖中既惊受怕,愚兄也好放心大胆寻找仇人。女孩子不像男人般方便,万一有了三长两短,愚兄有何面目见伯父于九泉之下?”
“不!你答应过我的,无论如何,我决不离开你。”姑娘急急地说,语气极为坚决。
安平无可奈何地苦笑,说:“这件事目下还嫌言之过早,以后再说吧。今晚先找地方歇息,恐怕不易买到男装呢。”
将近树林,他突然凝神倾听,星目中神光闪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面的树林,脚下一慢。
后面天际浓烟直冲云霄,爆炸声隐隐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