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洛克菲勒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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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建设大通曼哈顿银行 (3)

比尔熟悉纽约的每一笔大型房地产交易。他刚刚听说,保证信托银行打算卖掉它自己的一座大楼,那座楼坐落在纽约联邦储备银行与大通在松树街主楼之间的街区上。我刚在他那辆7人座豪华轿车的后座上坐稳,比尔就向我勾画起他想象的游戏计划。第一步,大通买下保证信托银行的大楼。然后,我们开始收购我们在松树街总部东面街区的所有其他大楼,同时卖掉我们分散在华尔街地区的许多地产。如果一切按照计划进行,我们就接着向市里提出允许我们关闭我们这两个街区之间的锡达街,这样我们就拥有了一大块根据地—尤其是按照华尔街的标准来衡量,可以在上面建设一个新的总部大楼。比尔指出,这是我们在下曼哈顿能够拼凑出一块满足我们需求的土地的最后机会。但是,我们必须迅速行动,因为他听说保证信托银行就在那一天要结案。我被他的大胆提议惊呆了,但他说服了我,我们应该这么做。问题是我们能否说服杰克和大通的董事们在这件事上立刻行动。

我们赶到大通,急忙冲上四层杰克的办公室。杰克被比尔的描绘打动了,立刻给保证信托银行的总裁打电话,对方确认该交易将在几个小时内结案。杰克说服了他,将结案时间推迟24小时,给大通一个报价的机会。不到几个小时,杰克就联系上了大通房地产委员会的负责人弗雷德里克·W·埃克董事。埃克在房地产方面经验丰富,立刻看出议案的重要性和可取之处,同意我们应当去努力争取。房地产委员会的其他成员也同意埃克的看法,这笔440万美元的交易就在比尔·泽肯多夫给我紧急打电话后1天之内成交了。大通留了下来。

激动人心的新大楼

买下地皮后,我们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到我们希望创造什么样的形象和大楼的类型,用足够醒目的方式表达我们需要用来鼓励他人留在下曼哈顿的宣言。

我给华莱士·K·哈里森打电话,征求他的意见。他是名建筑师,最初让他出名的是他在洛克菲勒中心的设计,后来他成了联合国大楼和林肯中心的总设计师。多年来,华莱士已经成了我的一个朋友。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华莱士完全可能以为他就是承接这项工作的最佳设计师。但是,不管怎么说,他很有风度地接受了我的解释: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因此我希望能够选择他人,以避免有偏心之嫌。华莱士毫不犹豫地推荐了斯基德莫尔·奥因斯与梅里尔设计公司。

斯基德莫尔公司是在20世纪40年代末通过其创造性的国际式风格的设计而成名的。其中,在纽约最有影响力的设计是位于公园大道和第53街的利华楼(Lever House),遵循的是密斯·范·德罗厄(Mies van der Rohe)和科比西埃(Le Corbusier)20年前在欧洲开创的纯功能性风格,利用了铝、平板玻璃等新建筑材料和空调等新技术。

斯基德莫尔的另一个新近建筑—位于第43街第五大道的制造商信托银行(Manufacturers Trust)的一个小分行—引起了我的注意。于1954年完工的这一小块建筑瑰宝创造了一种激情,因为它在形式上和感觉上都远远脱离了传统银行大楼的模子:铝框架上朴素的玻璃盒子;通往金库的大门—通常是银行里神圣而神秘的核心,往往隐藏在建筑物的深处—从街上就能看见!但是,引起人们关注的是建筑物那轻得几乎要飘起来的质感。

我跟我的朋友、该公司的创始合伙人之一纳撒尼尔·奥因斯(纳特)取得了联系。我在芝加哥大学上学的时候就见过他。我对他说,我们要建设一栋“宣言式大楼”,用以表现大通是一家进步型机构,愿意传播新的建筑趋势,象征着管理风格和文化的重大变革。我和纳特花了大量的时间与比尔·泽肯多夫一起讨论了我们可以选择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方案:第一个方案是在我们的两块地上建造两栋各自独立的传统大楼;第二个方案—也就是比尔·泽肯多夫一开始设想的那种—是将两块地连成一片,封闭中间的锡达街,建设一栋大楼—不是那种巨型的笨重写字楼,而是在一个宽敞的露天广场上矗立一座晶莹闪烁的摩天大厦。它将给下曼哈顿引进一种革命性的城市规划的新概念。

当时的金融区是圣三一教堂(Trinity Church)附近狭窄街道两旁拥挤得密不透风的一栋栋大楼:华尔街、锡达街、松树街、纳塞街、威廉街。一个多世纪以来,这里一直是世界上最值钱的房地产。新建筑矗立起来后,业主们会用上建筑规范所允许的每一平方英寸。华尔街两侧林立的大厦也许曾经风景如画,但同时也带来了街面上拥挤、黑暗乃至于几近幽闭的感觉。风洞效应也狂猛骇人,在狂风骤起的日子里,成群结队仪表堂堂的律师、银行家和股票经纪人们在被吹飞的毡帽、礼帽后面穷追不舍的情形更是屡见不鲜。

如今的分区法规要求新的建筑物必须“嵌入”根据它在地块上的面积和位置而确定的“框子”里。这就是说,办公楼必须随着它高度的增加而相应往后退出空地,以便下面的街道获得更多的采光和空气。你的楼越高,可使用的地面面积就越小。其结果是建筑物效用低下,建筑外观不赏心悦目。为了鼓励开辟更多的露天面积,法规允许建设任何高度的摩天大楼,只要大楼的基座面积不超过土地面积的25%。在华尔街,还没有人大胆地委托建设这样的大楼。他们觉得那样就浪费了宝贵的土地,减少了大楼的使用面积。

我和比尔、纳特都没有被这种观点说服。纳特安排了负责利华楼和制造商信托分行设计工作的建筑师戈登·邦沙夫特来从事这个项目的设计。在研究了各种可能性之后,戈登的建议是在宽阔的广场上建一个60层的矩形塔楼,没有缩进平台。为了实现最大限度的灵活性和效用,建筑物的结构立柱放在外面和电梯井周围。这样,每一层拥有的工作空间都比传统建筑物更加统一、通畅。戈登还打算运用组合建筑方式,这样,电气、水管、供热和空调管线就可以用规范的方式安装在地面和天花板上。这一发明—现在已经成了行业规范—使得办公室的布局更加灵活,装修工程又快又便宜。

戈登设计中的另一个天才构思是巧妙地堵上了潜在批评家的嘴,防止他们指责在这么小的土地范围里建设大楼而浪费了宝贵的面积。大厦的地基要挖85英尺,直达基岩,这样,广场地下就多出来5个楼层,而每层的工作面积都是塔楼标准层的3倍。银行业务的主楼层位于地下,照明通过下沉式露天水池的自然采光。银行下面的各层包含车库、礼堂、咖啡厅、巨大的银行金库和库房。

戈登的设计是美国银行中第一个具有当代风格的总部大厦,在下曼哈顿也是第一座四周为露天大广场的建筑物。大楼作出了在我看来是至关重要的明确宣言。

杰克·麦克洛伊成了单体大楼方案的积极支持者。虽然已是80多岁的高龄,但弗雷德·埃克也欢迎斯基德莫尔超凡脱俗的设计。有了这两位强大的支持者,我们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尽管守旧阵营里有些牢骚抱怨—就让邦沙夫特的国际风格设计方案在董事会上获得了批准。

现在,我们需要市里同意封闭锡达街的一部分,以便我们在两个街区的地块上进行建设。方案得到批准的关键是要取得罗伯特·摩西的支持。我在为拉瓜迪亚工作的时候—以及后来在莫宁赛德高地的项目中—就认识了他。我前去找摩西—他的正式头衔很多,其中的一个是市规划委员会主席。令我大感宽慰的是,罗伯特并不难说服。他相信,要拯救华尔街,就需要一个大的动作,而他喜欢这样的概念:打开更多的空间,在压抑的市中心街道上引进多一些的亮光。取得了他的同意以后,其他必需的许可就十分容易了。作为市里让出锡达街地下土地的交换条件,我们同意拓宽新建的大通曼哈顿一号广场周围所有的便道。

开工后不久,我们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内部装修问题上。戈登指出,如果不进行特殊装修,新大楼会很冷、很不招人喜欢。他指出,新古典主义大楼是通过立柱、三角楣饰和装饰性雕塑来渲染的,而所有这些装饰物都无法融入我们的建筑物里。他觉得大通应当考虑购买一些当代艺术品,用来提升建筑物内部公共区域的品质。

我喜欢这个思路,并与现代艺术博物馆的馆长艾尔弗雷德·巴尔讨论这个问题,他表示完全同意。对于这个提议,杰克·麦克洛伊的思想也很开放。于是,我们成立了一个小规模的委员会—其中包括着名艺术专家、戈登、杰克和我自己—为大楼挑选高质量的现代艺术品。我们准备了50万美元的资金—这个数目在当时足够购买现代绘画的代表作品。从这个相对保守的起点出发,全世界第一个大型的公司艺术品采买如今已经发展到价值将近1亿美元的收藏。

工程于1956年年底开工,但我们立刻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水。在挖基础的时候,工程师们发现在地下大约50英尺的地方有一股地下水。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以及影响着建筑物下面泄水台的东河潮汐问题,我们不得不修建与地产一样大小的围堰—这项变更成本很高,因为这部分工程必须首先完成,然后我们才能开始基础土方工作。基础本身将近100英尺深,最终要挖出22.5万多立方码的土方和石头。结果,工程被延误,建设成本大幅度上升。几次全市规模的大罢工使工程进度进一步耽搁,费用再一次提高。建筑的估算本身就达到了5 500万美元;最后,总成本—包括土地和装修—为1.45亿美元。但是,25年后,大楼的市值几乎是这个数字的3倍。

我很担心人们对我们新奇的银行总部会作出批评性的直接反应,但是我多虑了。“大通一号”获得了各家刊物的狂热褒奖:《福布斯》赞许说,它“给古老的金融地区投下了一个新鲜而充满希望的身影”;《建筑论坛》则称之为“华尔街上最大胆、很可能也是最明智的投资之一”。

如今,人们普遍认为,大通银行留在市中心的决定对于消除其他银行和金融机构撤离该地区的危险起到了关键作用,是华尔街振兴的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20世纪50年代末对我和大通来说,是个多事之秋。我们开始将一个管理僵化、文化保守的公司改造成一个更加合理、更加能够应对当前世界的公司。我们对下曼哈顿再次作出了承诺,并在此过程中影响了他人也留在那个地区。我们还建造了一座激动人心的大厦作为我们的总部—而这个大厦象征着“新”大通曼哈顿银行的问世。

虽然在这个阶段银行取得了进展,但并非所有在大通的人都支持或者理解我所倡议的改革。其中有个特别的主管官员站出来跟我唱“对台戏”,反对我对银行的未来设想,以及我认为银行应当遵循的前进方向。我与此人的冲突在随后的几年里发展成为银行内部一场重大的权力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