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时光流转,那一个英姿勃发的伞兵不见了踪影,俊朗的面孔上徒增了风雪过后的疲惫,下巴上的胡子,却勃勃生长了起来。
想起了那一年荒原上的相逢,在年轻的时候,她,面带单纯的女孩,白衣蓝裙,纤细的辫子轻垂双肩。
她仰卧在屋顶,蓝天辽远,飞机隆隆飞过,本来,她也可以,登上那卡车,驶向自己的梦和天空。
然而许多的梦,总是在未来得及去沉迷便被匆匆击碎。
好像那傻哥哥手举着向日葵奔向幸福的下午一样。
她可以把自己缝的降落伞挂在自行车后,她可以就这么雀跃呼喊着骑车穿越闹市,她可以在自己狭小的缝里继续着空洞的迷梦。而最后,最后的缝也被灰黑的煤渣堵死。
当母亲踉跄着跑去扯下车后的降落伞,天空被撕破了。
多年后的某天,她在西红柿的摊子前,簌簌落下泪来,西红柿鲜嫩非常,完满而美好,握在她纤细的指间,有谁会知道,背负着一个支离破碎的幻梦所需的坚强和力量。
“我刚才还和弟弟说,你一定会永远爱着我。”
男人停下塞满了包子的嘴,把手上的油在衣服上蹭了蹭,半晌无语。
终只是从齿缝里挤出:“您贵姓啊?”
她却依旧回答弟弟:“他说他永远爱我。”
这并不是一场爱情的悲剧,是青春,是梦与理想在时代的深谙背景里沉沉的喘息。
我和陈潇坐在空荡的电影院里,看这一幕幕悲喜无常,透过另一个时代人的眼睛。
“我该庆幸,我生在这样一个时代吗?”我轻声问陈潇。
陈潇笑了笑,说道:“郭小四曾经说过,这是个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就是答案吧。”
“我只是浮在这是非的表面,却无法沉入水底。”说着,影片已经到了最后,当我看到兄妹三人各自携家人从孔雀笼前走过,我竟有了想哭的冲动。
仿佛是有什么滋味和体会在暗中交会了,穿过茫然的许多年头。
弟弟说:“走吧,反正孔雀冬天也不会开屏。”
是这样的吗?
但最终我见到孔雀那一身绚烂无比的翎羽,瞬间绽放。
“有人说,人就好像那笼子里的孔雀,这一生的绚烂,只是给别人欣赏。我最好的朋友王昊曾经跟我说过:我们浪费了了那么长的时间,努力学习读书不过是为了考上好的大学,找到好的工作,然后,死得体面一点罢了。这何尝不是一样的道理呢?”
陈潇对我说着,我却想起姐姐骑车飞驰过闹市的样子,车后的降落伞灿然张开,那样子,像极了孔雀开屏,不是吗?
我对陈潇说出了我的想法,陈潇笑了笑,不置可否,我接着道:“那一刻,梦想如此近了,近了,怎么会是给别人欣赏?姐姐可以坚持着,心灵中早已残破褪色的梦。她是那么地执着,不肯清醒。”
“清醒了便又是清晨,天空广阔,没有了伞兵,也没有绚烂,不是吗?”陈潇接过我的话,轻声说着。
我没有回答,反问陈潇:“我们终究也会遗落一些什么,是吗?”
陈潇沉默了半晌,看着我的眼睛,目光坚定,沉声道:“却也总会有些,坚定地相信和执着!”
“是吗?”我用只有我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呢喃着:“那么你呢?是否可以坚定而执着?”
可惜,这些陈潇都听不到了,那些心思,还是让它烂在心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