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是个奇怪的东西,就连主宰世上一切的上帝也望而兴叹、无法把握。我不知道创造新英格兰天气的是何许人,但我敢肯定,这些人一定是风伯雨师工场里的新学徒。他们为生存而在新英格兰做实验和学习,然后,被提拔去专为需要优质服务的地区研制天气,如果达不到目的,他们就把当地的生意拉走。
新英格兰的天气种类繁多,令外乡人不胜感叹和遗憾。天气总是忙个不停;总是专心致志于自主的业务,总是拿起新时装,试着往人们的身上套,看看反映如何。春季的业务最忙。据我统计,24小时内共有136种不同式样的天气。在庆祝美国独立一百周年的博览会上,某人展出了他奇迹般地收藏的各种天气,令外国人惊叹不已。但是,使此君出名和发财的是我。他原打算周游世界,采集各地天气的标本。我对他说:“别那样干!找一个晴朗的春日到新英格兰来吧。”我告诉他我们能做些什么,从天气的风格,到天气的种类,再到天气的数量。他果然来了,而且只花4天,就完成了收藏工作。关于种类,他承认有好几百种天气是他前所未闻的。至于数量,在挑选并剔除了所有被污损的部分之后,他不仅数量充足,而且还有盈余,可供外借、出售、储存、投资和接济穷人。
新英格兰人虽有忍耐和克制的天性,但对有些事情却偏偏不能忍受。年复一年,他们都要扼杀许多讴歌“美丽的春天”的诗人。一般来说,这些诗人都是漫不经心的游客,他们从异国他乡带来了春天的概念,自然也就无法知道当地人的感受。因此,他们所知道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他们永远失去了了解新英格兰人的感受的机会。
古老的概率论因其准确的预测而声名卓著,它完全应该享有这份荣誉。你拿起报纸,就能注意到它多么干脆和自信地核对未来的天气并一一打勾—一从太平洋沿岸,到南方各地,中部各州,再到威斯康星地区,它对自己的能力沾沾自喜,直到抵达新英格兰,它才变得垂头丧气。它不知道新英格兰未来的天气如何。它讲不出来,就像讲不出合众国明年将有多少个总统,经过反复考虑,它终于得出了以下大致结果:可能是东北风,时而偏南;偏西、偏东或哪儿都不偏,气压或高或低,而且因地而异,某些地区可能有雨,有雪,有冰雹或出现干旱,之后或之前有地震,还伴有电闪雷鸣。为防不测,它又从纷繁的思绪中,草草整理出一段补充说明:“但十分可能的是,全部预报内容也许会随时改变。”
是的,新英格兰的天气有一个最引人注目的特点,那就是令人日良花缭乱的不确定性。只有一点可以确定——你可以肯定天气将变幻无穷。这真是一个总结性的意见。然而,你却永远无法知道变化的顺序。你为迎接干旱作了安排,你把雨伞束之高阁,并拿起喷水壶冲出门外,但十有八九,你会被洪水淹没。你断定快要发生地震了,于是,你抓牢某样东西稳住自己,但到头来你却遭到了雷击。这些都非常叫人失望,但又有什么办法呢。那儿的闪电也很奇特,它专打有罪之徒。它击中某人,并不留下足够多的残骸供你们辨认,你们会以为被击中的人一定很有价值,其实是二位国会议员。
再说说打雷。雷公开始调试乐器了,他拨拨这件,拉拉那件,上紧琴弦,准备演出。这时外乡人会说:“怎么搞的,你们这儿的雷声太糟糕了!”但是,当雷公举起指挥棒,真正的音乐会开始后,你们就会发现那个外乡人躲进了地窖,还把头伸进了垃圾桶。
至于新英格兰天气的规格——我指的是长度——它与这块小地方根本不成比例。当新英格兰最大限度地布满了某种天气以后,你们有一半时间会发现,这种天气会撑破边界,向邻近各州延伸数百英里。新英格兰甚至无法容纳自己天气的十分之一。各位到处都可见到裂缝,那是它在竭力容纳时留下的伤痕。
我虽可大谈特谈新英格兰天气的不近人情,但只想举一个典型例子。本人喜欢聆听雨水落在马口铁房顶上发出的声音,所以就在房顶上盖了一块马口铁,期待着能尽情享受一番。唉,殊不知每次都正好错过了马口铁!
我的演说仅仅是想对新英格兰的天气表示敬意,任何语言都难以公正地对它作出评判。但是,新英格兰天气中至少有一两样东西,我们作为居民是不想放弃的。我们的秋天尽管没有令人陶醉的落叶,我们还是该称赞它,因为它有自己的特色,而且这个特色弥补了它的反复无常。这就是冰暴。当寸叶不挂的大树从树梢到树根都披上一层水晶般明澈纯净的冰,当每根枝条挂满冰珠和冰凌,她就犹如波斯国王闪射着银色寒光的钻石羽毛。然后,风儿轻摇树枝,太阳出来了,成千上万颗冰珠变成了棱镜,闪烁着五彩缤纷的火花,从青到红,从红到绿,从绿到黄,瞬息万变。她成了一道闪光的喷泉,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珍珠。她婷婷玉立,表现出极其完美的艺术天性和不加雕饰,令人着迷,令人心醉,令人无法抗御!我们无论用怎样的词句来描述也不为过份!
日复一日,我心中积满了对新英格兰天气的怨恨。但是,当冰暴终于来临,我说:“好吧,我现在饶恕你了,咱们的账清了,你不欠我一个子儿,走吧,再去作孽吧;你那些小毛小病算不了什么,你是世界上最迷人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