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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一晚后,李皓每到傍晚时分便溜到燕子的店子里,在她冷漠的视线中闷声不哼地迈入里间,或扫地或拖地或擦玻璃柜。
时间久了,燕子也没有办法赶他离开,干脆故意和他赌气闹别扭,当李皓被她气得哭笑不得时,她就坐在一边施施然地喝水,视线飘来飘去就是不望他。
有时,李皓无意间做的小事她有可能会咧开嘴角,忙不迭地讨好她却嗤之以鼻。不经意回头间,又见她牵着嘴角在笑。此时此刻,李皓方觉得这文家第三代女子真是个难搞的角色。
李皓不但不难受,还觉得她带给自己的感觉既惊喜又迷惑,被耍弄得十分情愿。每天一下班就拎着饭盒和小食赶到店里,风雨不改。饭盒是他自己的,小食当然是提供给燕子的。
来了大半个月后,燕子有一晚居然大咧咧地叫李皓守着店,然后施施然或散步或买点小东西。可怜李皓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便得俯下身子很蹩脚地和一帮女孩讨价还价。试过手忙脚乱中被人偷去了几个头饰,他怕燕子不高兴,忙不迭地从口袋掏出一千元港币要填坑。
燕子回来后发现,立时起了疑心,板着脸盘问起来。李皓只得和盘托出。燕子火了,掏起一大把头饰装进胶袋里硬塞给他,说是这一千元买下的……
这一整晚燕子别说和他对话了,甚至连眼睛也不瞄他一下,害得李皓愣捧着一袋子头饰干站在旁边,直站了两三个钟头。燕子关店门时他乘她不在意准备把头饰放回玻璃柜里,怎知燕子早注意着他,立时一声喝住,还扯了个胶袋儿把属于他的东西全数装好,一把塞在他怀里,“若你不带走,以后就别再来这里!”
“但我是男人啊,要这个……”
“不会送人吗?”
“无端送这个给年轻女孩……”他瞅了她一眼,嗫嚅地说,“我可不想惹麻烦。”
“你什么理论,就只能年轻女孩子才能戴吗?这儿十多个头饰你就要送十多个女孩了吗?”燕子瞪他。
“那也要送给女的吧,总不成我自己戴……”
“你全戴了好,就怕你不敢戴!”燕子拉长着脸,话未说完却“扑哧”笑了。
“这好笑吗?”李皓嘀咕,“你不肯要,我又不想送给年轻女孩。”
“苏苏不是女孩子吗?全送她不就得了?”
“啊!那就全送苏苏好了!”李皓装出很恍然大悟的样子。
“明知家中有一个女孩,还想着要送别人!”燕子冷哼,“看你这脑筋,真奇怪怎么能当设计师!”
“我怕你不高兴……”难得她还记着曾经的外甥女儿,扮懵懂一万次他都肯。
“我不高我的兴,关你什么事了?”
“……”
“你记着,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她斜睨着他。
李皓立即听话地“哦”了一声。
日子便在李皓一副“就算折磨死我我也不会哼半句”,燕子却“打死我也不会再做痴情笨猪脚”的局面中悄然流逝。
这天傍晚,李皓拐去店里见不着燕子,心中微微一突,迅速折回横巷朝她住所走去。
站在非常熟悉,却未曾逗留过的旧楼房门前,李皓急急按门铃。半晌,胖胖的女房东拍着嘴巴打着呵欠走出来,听得他是想找燕子,举起胖手朝左边指了指,复又打着呵欠晃了回去。
李皓走出门外一看,原来这楼房有两扇一模一样的门,却只有房东这一扇装着门铃。他立即上前拍另一扇门,拍了半天里面依然毫无动静,连忙掏出手机拨打燕子的电话,居然提示关机!
二楼的窗户“吱呀”打开,房东伸出胖胖的脸朝他大声说:“拍了这么久都不开门就是外出啦!”
“请问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喝,我怎么会知道?”房东回身关上窗户,关了一半时突然又打开说,“我说先生哪,你打她手机就是了嘛!”
“打不通,她关机了!”
“那你快找找她啦,现下是周末哟,街上很多坏人哟,我刚才和住在戏院附近的朋友聊天,她说刚刚有个大肚婆在戏院处被人打劫,不但被抢去手袋,还从二十多级楼梯上摔下来,流了好多血哟!”
胖房东张着大嘴巴说得有枝有叶,楼下的李皓却差点被活活吓死!瞬即大步冲出横巷,也不顾车子,就沿着周边马路朝戏院那边撒脚狂跑过去。
此时正是傍晚,戏院处人头涌涌,李皓像个疯子似的飞扑至大正门前的楼梯前,通红的眼睛迅速一溜,果然见左梯边的水泥地上隐见一摊深红!
心胸处霎时像被人深捅一刀,痛得他几至站不住脚!也不管立身何处,便疯了似的冲向站在梯边的小个子保安大叫:“我老婆呢,刚才出事的是不是我老婆?!”
“你说什么啊,谁是你老婆啊?”
“那个孕妇!”李皓死捏住他的手臂嘶哑大叫,“送了医院没有,送了医院没有!”
“啊,你说刚才出事那个?哎呀,你快扭断我手臂啦,哟哟,痛死我了!”保安大叫。
“我问那孕妇怎么样啊?”李皓大抵觉得扭手臂不够激烈,竟转手揪扯着他的前襟大吼,“快回答我!回答我!”
“救命啊!有人打保安啊!兄弟救命啊!”小个子保安大抵是个没料子的雏儿,慌得扬脖大喊。
所谓一呼百应,五六个身材魁梧的保安霎时间自人群中冒头,朝呼救声中扑去。
“快把这个疯子拉到差馆,快!”小个子保安连吃奶的力都使上了,终于拼死挣脱了李皓的钳制,一边向后缩一边指着他朝同伴大声投诉,“这个死疯子老说刚才出事的孕妇是他老婆,明明人家老公事发时就赶到了,莫非那女人嫁了那男人,肚里却怀着别……他的种……”
李皓听得清楚,当场傻了眼,“那……那女人的老公在场?”
“就是!”一个状似队长的保安瞪着他,“问也不问一下就横冲直撞乱嚷嚷,若不是体谅你,今晚你铁定在警处过夜!”
李皓心头一松,眼见得旁边越来越多围观者,立即连声道歉退了出来。重重地呼了口气后,他撒脚就朝燕子的店冲去!
跑过一个公共厕所,两间士多,三间餐厅,N棵行道树,李皓远远看见对面马路燕子的店子一如既往宽敞着大门,她正垂着脸半伏在玻璃柜子上侍弄着什么……
积蓄多时的泪水霎时滑下!他再一次深切明白,那个挺着大肚子的姓文名燕的女人已经完全蚀入他的骨血,今生今世绝不可再失去她了。
上次在戏院的疯狂举动李皓没有向燕子提起,也没有人会知道。虽然那次的事令他深刻认清自己对燕子的感情,却因为没有什么外力因素,局面仍然显得僵持。
直至大半个月后,老天爷眨了眨它那对万物透视眼,复又注意到这一对冤家,突然制造了一场暴雨,把陷在两难境地的李皓拉了一把。
话说这晚李皓如常当免费劳工,燕子如常地挨坐在店里喝茶看书——很多天前,李皓便送来一张有按摩功能的斜背软垫椅子。燕子当时还不肯坐,后来李皓表明若她不要就把这椅子扔到垃圾堆里去她才要了。
今晚光顾者不多,入夜没多久,天边更响起“轰隆隆”的雷声。
李皓担心燕子的身体,便在旁边不断地说:“天要下雨了,快关店门回家吧。”
燕子本来也要这样做,见李皓太紧张,便故意和他赌气,“店是我的,我就要多开门一会儿!你不想待就先走,没人会留你。”
李皓又忍了一阵。雷声渐渐大起来,邻近的店子都纷纷关门离去,他更急了,便主动收拾起来。
“现在才九点!”燕子大叫,“我不像你过十万元一个月的生活,我得摆档糊口攒奶粉钱!”
“天要下雨了!淋着可不是玩的!”
“下雨我自己会避!轮不到你管!”燕子几步上前扯过他手中自己的手袋。
“你这种身势还嘴硬什么!”李皓发火了,一手夺回她手上的手袋,挽着大步往他车子里走去。
燕子吓了一大跳,握着手拳站在原地叫:“你、你做什么?”
“现在是秋季,被雨淋着再着凉可不是玩的!”李皓打开后车门,把手袋放在驾驶座旁边,扭过头望着气呼呼的孕妇,叹了一口气,努力用很苦口婆心的口吻说:“你要大声骂我也好打我也好,反正我不还嘴不还手,事实我也该打,但要我任由你在秋雨季节的晚上在街头蹒跚就是不行!万一淋雨了怎么办?滑倒怎么办?来!上车!”
燕子瞪着他,站住没动。
“快上车吧,天真要下雨了。”李皓忍着气再叫,话未说完,一滴水珠洒下,脸颊传来一阵凉意。
李皓急了,上前一把拉着她,“雨要来了,快上车吧,别孩子气了。”
燕子抿着嘴冷冷地和他唱反调:“不上!你把手袋还给我!”里面可有她的家门钥匙。
李皓实在忍无可忍了,“好,如果你不上车的话我就和你干站着!大不了我就撑着伞你自己淋雨去!你要站多久也行,蹲着也行,搬张凳子坐在雨中也行!总之我绝不会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下不管你!”
“你疯了!你要钱用为什么不取我附属卡里的钱?只要是你,全把它提光也行!就算再把我所有财产全要了我也不哼半句!犯得着深更半夜还窝在店里挣那一百几十元吗?”
不提旧事犹可,一提之下无名怒火突窜心头,燕子几步上前瞪着他说:“我就是要这样!反正咱们已经离婚,就算我去当乞丐讨钱也掉不了你的脸子!也不关你的事!”
“但你是孕妇!”李皓的脸色铁青,眼内渗着一股她看得分明的疼痛,“我李皓自问不是一个好男人,但若你要与我拉磨的话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我甚至可以发誓,除非等至你点头,否则我不会再恋爱,不会再结婚。这一辈子我就只会守着你和孩子,你去东,我跟着,你跑西,我追赶!”
“你疯了,你真是疯了!”
“没错,我的确疯了!”李皓哑声说,“谁叫我已经在那半年里不知不觉间爱上了你!然而当时情绪混乱,刘家和母亲百般指责……那晚我坐在母亲家里痛苦自责彻夜不眠,离婚协议书上的名字是我花了十个小时才写得出来……后来外出,我时常想着你。直至盛行说出真相,我当场流了泪……之后我一连数晚,根本无法合上眼睛睡过去……”
燕子惊愕不已,愣是睁大眼睛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终于还是坐上了他的车子,豆大的雨点随即倾盘而下。
“我知你现在虽然生活清苦一点,不过心情很快慰。”李皓摇着头叹息,“但你究竟有没有花一点时间去照一照镜子?现在的你真的很瘦,瘦得像条藤条似的,有时远远看着你在店里前忙个不停,我的心就痛得像要裂开一般……”
“那又如何呢,你只是内疚着你应该内疚的事。”燕子扭头望向窗外渐渐稀落的街道,“离婚的男女就应该形如陌路,毕竟大家有过一段共同的不堪,不见面不聊天就不会再痛。”
“但我不甘心我们被命运这样摆了一遭……”他慢声说着,眼眶却酸热涨痛。
“我甘心如此。”燕子幽幽一笑,“别再兜路了,车子已经开过我住的那条横街了。”
“我不会停车。”
“你胡说什么?”燕子立即扭头。
“我要载你回我那里!”
“不不!我不去!”燕子脸都白了,一手抓住他的手臂大叫,“停车!停车啊!我死也不去那里!”
李皓被她的反应吓住了,连忙把车子停在路边,再回身硬是把挣扎大叫的她搂在怀里,“没事没事,别太激动了!总之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高兴就成。”
“我永远不会再步入李家的天地,我发过誓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不可以失去自尊,没了这个我永远不可能活得快乐,但我现在就活得很快乐!而你就要内疚!这很好!这个结果太好了!”燕子嘶声叫着,突然一头扎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是的,我这一辈子都欠了你。”李皓抚拍着她的后背哽咽地说,“结婚时我的确还惦念着晓楠,但婚后一切已经潜移默化了!我发觉自己很享受和你在一起的时光,那时的我很喜欢呆在家里,感受你带给我的温馨感觉。这是真的,我这人不太擅长说谎话,这你早就知道,所以你一定要信我。”
他的表白令她的心掠过一丝惊喜,却在刹那间强烈地自我唾弃!她一手推开他哽咽地说:“无论你说些什么也不能改变事实。”
“不不!”李皓紧紧搂住她,“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一定要!”
“但我不想了。”燕子不再挣扎,一任他搂着自己仍然无法软化的身子。
“但我真的爱上你了!那时盛行并未说出真相!你知道吧,家里的摆设完全没有变过,一点也没有变过,和你以前在家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一样了。”
“一样的一样的!”李皓哽咽地说,“你不信回去看看!”
燕子摇了摇头,“别再说了。我有些累了,想回家休息,或者你把车子往回开一些吧,省得我走路了。”
李皓鼓着气,隔了好一阵子,终于还是启动车子调过车头。燕子也不避嫌了,车子一直驶到横巷口。
秋雨沥沥不止,燕子掏出手袋里的伞准备着,李皓小心扶她下车,“你别使力了,我替你拿进去。”
“不用!”燕子决然回应,然后把伞柄子夹在脖边,从李皓身边静静而去。
走了数步,她回头,见李皓垮着肩头失了魂似的呆看着自己,不禁叹了一口气,“你错了,那个家其实是有改变的,有很大的改变,是你不曾发觉而已。”
“除了你不愿回去,还有什么改变?”
“因为我把保存着我们影像的婚纱相全部扔了,无论相片和底片都扔了。”燕子淡淡一笑,“在那个家里,属于我的相片一张也没有了。如果我当日想过要回头就断不会这样做,你明白吗?”
李皓傻眼。他一直以为燕子把相片全部拿走是留作记念。
“我认为只要我不记着,那半年的记忆就会渐渐消失,那些相片也一样。现在我仍然这样认为。”
“你怎么会舍得……我记得那辑相片你照得很美,如出水莲花一样……”
“看不出你那时也会注意我。”燕子淡笑着摇头,“可惜时光不可以倒流,如同毁掉的相片不能再现一样,既然一切合该如此,我们就各自生活吧,不要再来找我了。等孩子出生时,我会通知你来看看他,因为你是他爸爸,当然,你也要承担抚养他的义务。”话毕,她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如果,如果我能找回一张我们的结婚相片,你是否会回头?”背后传来李皓凄清的叫喊。
“你没有可能找得回来。”燕子摇了摇头,没有转身。
“我会找,我会找的!你就给我一个希望吧,现在的我只想要一个希望!”
燕子顿住脚步,回头说:“无论你找不找得回来,我都不想回头。”
“你难道连一个希望也不给我吗?你就这么惩罚我吗?真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燕子没做声。身影被拉成长长的线,一直投射在李皓的脚边。心底处,其实是为刚才的话微微地颤抖——他甚至说出要跪下来求她的话。这是真的吗?她真有这个能耐吗?抑或,她应该试他一试?就当是给他一个机会?
半晌,她说:“如果你可以不用电脑特技找回一张我们的婚纱照片,我或许会考虑重新接受你。”
“真的?”李皓狂喜,几大步冲上前捉着她的手臂大叫,“是真的吗?你没骗我吧?”
旁边有个窗子突然打开,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伸出脑袋朝他们大叫:“发神经啊,深更半夜还在鬼叫!”话毕,“啪”的一声,窗子又关上了。
两人对望一眼,燕子不自觉吐了吐舌头。
看着她再度不自然流露小女孩的表情,李皓觉得很开心,想着打蛇随棍上,连忙热心说:“以后店子就别开夜市了,你要钱可以用那张附属卡提取。”
怎知人家脸一沉,“李家女人如何肯让我讨了便宜?所以我懒得要你的钱!”
李皓讪讪的,“不会了,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把密码告诉她们。”
“这是你们李家的事!”燕子冷冷地说,“还有,我刚才说的‘重新接受你’不是指复婚,你别误会了!”
“那、那是指什么?”
“自己想吧!我走啦。”燕子转身,径直往不远处的家走去。
李母和李梦曾经亲自到店子探望燕子,然而话未出口,已被燕子不卑不亢,甚至是不太搭理的态度打击得灰头土脸,一副完全不屑再当李太太的架势,方知此女韧性惊人,心中越发内疚。幸而燕子并非一个有风就要使尽利的人,淡若泰然之下,尚能吐出几句“你好”、“是吗”、“谢谢”、“再见”的话语,不至令李家女人无法下台。
至于晓楠,李皓说她已经苏醒出院了,幸好脑细胞没有损坏,人也逐渐清醒,就是说起话来比以前缓慢一些。脚部也要做物理治疗。幸好这些只是暂时现象,只要细心照顾就能够恢复过来。盛行欣喜若狂,自是尽心照顾,两人的爱意由先前的激烈多变慢慢转化至深厚绵长,晓楠倒是比以前更开心。
燕子得知晓楠没事后更觉心清气朗。她似乎把所有人都放在眼内,又似乎能完全不受他们影响。所有人都想方设法要她接受他们的帮助,然而燕子却一副自得其乐的姿态,到哪里都喜欢一个人闲逛,甚至连产检也不愿意李皓陪她一块去。
更可恨是的,他在家里翻天覆地寻找婚纱照,又接连几天走回当日照婚纱照的店求人家帮着找却一无所获!时光点滴流逝,整一个月,他几乎要绝望了。
最终,他在无计可施之下,还是听从了“永盛”设计部里算最虚伪、最阴险,对付女人最有一手的林真的诡计……
尾 声
接连几天晚上,都是小麦和原非轮着陪燕子守店,李皓反而不见人影。燕子平日恣意支使他已经成了习惯,现下不见了他倒是有点不习惯。
她不好开口问他们,毕竟每一个人都知道她抱着不想和李皓复婚的心理,自当对李皓不闻不问才正常。
这天晚上,小麦一出现便把燕子按坐在椅子上,再递上一大杯酸奶。至于店面,自然要被挺胸叉腰的她接管了。“怎么不见了李皓?”坐在小麦后面的燕子随意问。
“他快死了耶!”小麦一边应付着玻璃柜前的女孩,一边侧头答她。
“小麦!”燕子斥叫。
“我没讲假耶,李皓的确只剩半条人命啦,快死了啦。”
“究竟什么回事?”燕子惊讶。
“管他什么回事啦,他以前那样对你,死了更好!”小麦粗声粗气地回答她,接着又很温柔地朝前面的女孩说,“这儿刚好五十元……多谢。”
“我不想再提以前的事!”
“不提就不提嘛!”小麦哼了一声,“他请了几天假不知在搞什么,后来听说是把自己关在书房用电脑用至深夜,怎知着凉了,听说是扁桃腺发炎引至高热,却继续对着电脑埋头苦干,饿了就方便面充饥。你那过了时的婆婆几乎打破了他手机也找不着他,慌忙上他家查看,才发现他趴倒在电脑前好半天了。”
燕子吓了一跳,“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喝!不就是弄你的相……”小麦猛地窒住,抬头偷望了燕子一眼,大抵发觉她正盯着自己,连忙慌张回头,似乎做了什么亏心事。
燕子听得也看得清楚,猛然记得前几天小麦到她家里起劲翻着她的相片簿,及至见她沐浴后出来,便手忙脚乱地把什么塞进自己的手袋里……
莫非李皓为求一张相片,出动小麦深入虎穴,偷她的相片去合成?燕子又好气又好笑,便装做不以为意地问:“他没事了吧?”
“快死又死不了那种啦。”
那就行了。燕子耸耸肩,没有再说话。
三天后的上午,她在家里接到李皓的电话。
才刚按开接听键,便听得他操着沙哑如老牛一般的嗓子在吼叫:“找到我们合照的婚纱照了!”
“是吗?”
“是啊是啊!我立即拿来给你看!”
“我现在没空。”
那边当场没了声。
“不过,下午我倒是在家。”燕子闲闲地说。
“真的?”那边立时又显得精神百倍。
“你可以当假的。”
“不不不!”
放下话筒时,她微微笑了——看在他曾经说过爱她,又说过此生除了她,不可能再应付其他女人的分上,看看又有何妨?
何况肚里的孩子日渐长大,她行动越显不便,衣食住行这些琐碎问题嘛,自然是有个男人在身边打点打点更好一些。对了,如果相片做得逼真的话,李皓必定得寸进尺讨好她,那么,应该如何“勒索”他才是?
燕子眨了眨眼睛——一层业主名字写着“文燕”的楼房?一辆车主名字写着“文燕”的车子?一个从今以后都标识着“此君只属文燕所有”的男人?主意挺不错吧!
想着想着,她呵呵地笑了——果真是理性而不失感性的文家女人啊!
门铃突然响起,她微微一笑,就知道李皓刚才站在门外打的电话,大抵听得她说话,不怕死地敲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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