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利没有反驳:“愿闻其详。”
“想要一个人永远消失,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暗地里将他杀死,但这种方法并不合法,显然不可取。若非有十足把握,万不能试。”我略一沉吟,“而能合法的方便地杀死对手的地方,只有一个。”
“是战场?”突利先是一喜,而后脸色又沉了下来,“如今中原各路反王都向我突厥示好,恐怕这仗是打不起来的。”
我轻笑道:“和中原的仗固然打不起来,王子不要忘了,还有个西突厥呢。”
“西突厥?”突利恍然大悟,“对,我怎么忘记了,这几年我们与西突厥总是争斗不休,正好可趁此机会了结。”
“虽是争斗不休,但若要两方大动干戈,却也并非易事,这恐怕就要看王子的手段了。”我想了想才又说道,“王子,听说西边那里也是阿史那族的亲戚……”
“是阿史那族的亲戚那又如何?”虽然我的话说得不清不楚,可突利随即便明白了,他敛起眉峰,“有时血缘关系不代表感情深厚,西突厥已经成为东突厥的心腹大患,他们四处掠夺财物,甚至连东突厥的经商旅队都不放过,我们的旅队经常受到他们的侵犯……”他眼中突然寒光微闪,恍然大悟,“我想到该如何加剧双方的矛盾,挑起战火了……”
“嗯,我只是提建议而已,至于如何实施,那便要靠王子自己了。”我抬头望了望天,“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休息了。”
“明,等一下!”突利双臂一张,拦住我的去路,“你答应助我一臂之力,却从未和我谈过事成之后想要的酬劳,今夜不妨痛快地说出来吧。”
“酬劳?我想要的酬劳是-自由。”我侧着脑袋想了想,“事成之后,请王子给我自由。”
突利口气不善:“自由?你想离开突厥?”
“不一定会离开突厥,但决计不想留在此处。”我干脆挑明了说,“我只想过简单的生活。”
“不可能!”突利伸出右手将我的双手反剪在身后,左手则搂住了我的腰,将我拉进他的怀中,“明,我先前便说过,我想要你,我是绝对不可能放你走的。”
“王子,不要执著于无望的事。我对你并无男女情,甚至没有一丝好感。”我没有挣扎,平静地看着他,“占有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女人,没有任何意义。”
“你不喜欢我?这有何妨,我从来不在意你是否喜欢我。”他毫不在乎地浅笑着,“我要的只是你在我身边而已。你可以不爱我,但必须属于我。”
“王子,为什么如此执著呢?”我倒也不慌,只是不解地看着他,“我们相处的时间很短,甚至可以说是陌生人,你可以毫无缘由地喜欢一个自己根本就不了解的女子么?”
“明,你知道我们突厥人为什么最喜欢狼么?因为我们的性子和狼很像。狼在狼群中寻找伴侣,只需一眼,突厥人也一样。”突利定定地望着我,棕色的眸子逐渐漾深,亮成近乎耀眼的金黄,“在江都看见你的第一眼,我便喜欢了你。再次见到你,我便认定你就是我日后的妻子,就像狼一样,一生只有一个伴侣,我也只有一个,且只要一个。”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突利与我表面上像是夜夜流连于红帐之中,实际上是暗中商议对策,收买颉利的手下,慢慢削弱他的兵权,同时加派人手四处打探西突厥方面的动静。
连日的奔忙,我已疲累不堪,天亮时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的帐篷中,衣服都懒得脱下,倒头便睡。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耳边传来一个男子低沉的叫唤:“明,明,醒醒……”
我皱起眉头,抬起沉重的眼皮,突利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随即清醒过来,猛地坐起身,突利正蹲在我的榻前定定地看着我。
“看见我,你似乎很不高兴。”突利双手环胸,俊朗的脸上似笑非笑。
“被人扰了好梦,任谁都不会有好心情。”我轻甩了甩头,镇定地问道,“王子找我有事?”
“今早探子来报,西突厥开始进犯我们的疆土了。”突利双手一摊,语带笑意,“颉利打算亲自领兵抵御。”
“这么快?”我原想解开束发的缎带,整理一下睡乱的长发,但想起突利也在此,只能作罢,“王子用了什么计策,能这么快就离间了颉利与西突厥可汗的关系?”
“呵呵,当然是用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方法。我只是想办法让西突厥的大汗统叶护明白,我若当了东突厥的可汗,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自然愿意助我。总之,不论过程如何,结果是我想要的,那便算成功了。”突利一边解释着一边伸过手,扯掉了我的发带,而后轻抚着我散乱的发丝,“明,我喜欢你散开长发的模样。在江都初见你时,你便是披散着长发,乌黑的发丝锦缎般顺滑,如水一样流淌在肩上……”
“这样就行了么?王子会不会过于自信了?”我拍开突利的手,打断他暧昧的言语,“万一西突厥落败,反而会增加颉利的声威,到那时恐怕会适得其反。”
“不会,颉利此战必败。”突利眼底寒光忽现,“我一边派人暗中支援西突厥,一边从后方削弱颉利的势力。”
“暗中支援西突厥这点我明白,但从后方削弱颉利的势力恐怕不易。”我低头思索道,“且颉利是可汗,他也不可能亲自出战应敌。”
“颉利此人刚愎自用,又骁勇好战,所以他必定会御驾亲征。”突利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要削弱颉利的势力其实很容易,铲除他的左膀右臂便可。他的左右手便是掌兵之官纳苏尼与族爷博尔勒。”
“我听过这两人的名字,他们一文一武,辅助颉利。”我稍一沉吟,“但是他们两人同样手握大权,恐怕不好对付。”
“纳苏尼会随颉利出战,只留博尔勒在朝中处理军机大事,”突利简明扼要地分析,“我会借西突厥人的手,让纳苏尼永远留在战场上。纳苏尼一死,博尔勒也就难成气候。”
“那颉利呢?他毕竟是你的叔叔,”我眉头一拧,问道,“你也想要他永远留在战场上么?”
“我不会让颉利死,我要让他活着看我登上可汗之位!如你所说,他是我的叔叔,我不会要他的命。”突利冷笑一声,“我要他好好地活着,这几年他给我的耻辱,我要加倍还给他。”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听你这话,你对他的仇恨,似乎不只夺权这么简单。”
“他杀了我的父汗!父汗表面上是因病而终的,其实是颉利暗地里害死的。父汗身强力壮,是不可能突然染病去世的。”突利抬眼看着我,暴怒的杀气涌上褐瞳,“父汗照顾我、教导我,他尊贵、严肃,有着天生的王者风范,而颉利不仅害死了我最亲最爱的父汗,还接收了父汗的女人,我的母后就是因此抑郁而死的。此仇此恨,我如何忘得了,我绝不能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