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国宾眯起眸子,悄然捂了一下胸口。今天这一出,分明是有人事先设计好,在此重要场合故意针对他!难道是金叶子?
他冰冷盯了眼金叶子,配合地对警察说:“不用,现在就走。”
三名警察点头。
金叶子直视夏国宾的眼睛:“夏董,不,亲家公。您是新郎家长,婚礼这道重要的发言仪式,怎么能缺少您呢?今天在座的贵宾们,大多都是冲您的面子而来,请上台对我们的儿女,对所有的亲朋说点什么!”
她刻意加重“我们的儿女”,话中有话,意味深刻。
夏允风注视着父亲,百感交集。父亲在商场上手段太过狠厉,他预感父亲再不收手,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只是,千不该万不该发生在自己的婚礼上。他对这场婚礼期待太久……
此刻,手上犹握着戒指。若没有意外,戒指早已经戴在雨桐的手指上。
雨桐被他拥着肩膀,冗长的婚礼让人疲累,头晕目眩。她虚弱的身子轻轻靠着他,旁人眼里一副恩爱情深模样。只有她自己明白,妈妈突然出声必然没那么简单。
她对妈妈既渴望,又有种难以言喻的惧怕。
不知妈妈想做什么?她被各种猜测搞得心神不宁。
婚礼突然被打乱了程序,众人似乎忘记新郎新娘应该先交换戒指。众目睽睽下,夏国宾脸色僵硬地迈上礼台,身为男方家长开始致辞。
三名警察退到旁边,不动声色与宋子迁交换眼神。而宾客、记者们仿佛刚才的插曲不曾发生,听到婚礼致辞,鼓起热烈的掌声。
雨桐耳朵嗡嗡作响,一个字也没听到,下意识看向坐在台下的宋子迁。宋子迁面无表情,冷然扫过她,她心口一窒,仓促间目光转到了旁边的夏雪彤脸上。
夏雪彤紧紧抱着宋子迁的手臂,如同溺水之人抱住海洋里的最后一块浮木。以往如公主般自信的脸蛋充斥着慌张。
“迁,你说爸爸为什么忽然会被调查呢?他不会有事吧?如果有事,你一定要帮他!”
宋子迁无动于衷,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深得教人心惊。
“迁,我知道我很多不好,对不起你……但是,爸爸一直对你很好,跟公公也是好朋友。万一发生状况,我求你帮忙。”
不提夏国宾与父亲的关系还好,一提,宋子迁眼中骤然闪过恨意。
雨桐听不到雪彤的声音,但她看明白了。这位高贵的千金小姐在害怕,怕她父亲一旦被查出问题,夏家就岌岌可危。
“雨桐,我们该交换戒指了。”
夏允风的声音将她混乱的思绪拉回,终于到达这个程序,要交换戒指了吗?雨桐怔怔地接过牧师递上的对戒。
夏允风温柔执起她的手,先放在唇边亲吻,才郑重将戒指戴上她的手指。
雨桐望着他,眼眶泛红。她低下头,缓缓握起他的手。
夏允风含笑,专注地凝视她。
此时此刻,他眼里只有她。
而宋子迁和夏雪彤也一眨不眨看着他们,两人神色紧绷,似乎更紧张。青桐、若兰、孙秘书和温欣均是脸色各异。记者们的镜头靠近,落在一对新人的手指上。
唯有金叶子,她全神贯注留意的却是夏国宾,在夏允风为雨桐戴上戒指的时候,扬着笑走近他。
“夏董,有一句很重要的话,我想亲口告诉你。”她以只容两人听见的嗓音道。
夏国宾瞥她一眼,神色讥讽而傲慢:“若非允风坚决,我绝不会接受你女儿!”
“呵呵,你儿子可真是痴情种子。不过,你知不知道雨桐是谁的女儿?”
夏国宾沉声道:“管她谁的女儿,我很怀疑你的目的!”
多年恩怨,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他制造过车祸,让宋世兴变成今日这般痴呆,让她美艳容颜被毁,她既然怀恨,为何还愿意让女儿嫁进夏家?
金叶子弯起嘴角,仿佛这是个令人相当愉悦的问题。
“我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就是让你悔恨,痛不欲生!”
夏国宾猛然转头,阴鸷地像头猛兽,想要一口吞掉她。
金叶子不以为惧,笑着回视他:“收起你可怕的样子,很多人瞧着呢!等他们交换完戒指,就是正式的夫妻。我想那句重要的话还是先说为好——”
她刻意靠近他,轻轻吐出了几个字。
夏国宾犹如晴天霹雳,高大的身躯颤动,一手捂住狂猛抽搐的心脏。
“你……你……”心脏病发作,他快要说不出话来。
“我说的可是实话!信不信由你。”金叶子冷笑。
夏国宾死死瞪住她,用力按着胸口喘息,然后发出暴吼,惊动了全场客人。
“停!婚礼不许……再继续!”
宋子迁暗着冷眸,默不作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诧异金叶子究竟说了什么,能让这只老狐狸幡然变色。
而此时此刻,雨桐拿着戒指的手本就微微颤抖,悲伤与绝望让她不断反胃。她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被夏国宾如此惊吓,手指一松,戒指发出细微的声响,沿着礼台竟滚落下去。连日来的尽力交瘁,让她疲惫不堪,再也抵不住胃酸翻搅,本能地捂住嘴,背过身去干呕。
戒指滚到了宋子迁的脚边,停下。
宋子迁弯腰捡起那枚戒指,嘲弄地捏在指尖,看向台上。
夏允风的笑僵结在嘴角,难以置信地看向父亲,再盯着雨桐。雨桐遮掩在头纱下的脸蛋,血色尽失。他慢慢拧紧了眉毛,委实不愿胡乱猜测,可她异常的反应如此眼熟,前几天就发生在雪彤身上。
“你……”他按住她纤瘦的肩膀,沙哑地想要质问。
雨桐,你怀孕了?宋子迁的孽种是不是?你怎么可以如此背叛我?怎么可以!
可惜,这样的场合他无法问出来,手指紧得快要捏碎她的肩胛骨。雨桐疼痛地摇摇欲坠。
夏国宾拼着一口气,冲过来抓住夏允风的胳膊:“我说……婚礼不许……继续!”
“为什么?”夏允风全部心思都在雨桐身上,难以接受被人莫名警告,哪怕这个人是他的父亲。
“因为……因为……”夏国宾盯着儿子,再定定注视雨桐,高大的身躯抖动得更厉害。他耳边回荡金叶子的话——
雨桐是你女儿!
这个让儿子迷失心智神魂颠倒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金叶子会不会说谎?会不会因为金叶子恨自己而编出的谎言?
不……不能冒险,哪怕是谎言也不可不信!
雨桐正在难受中,勉强才压下胃中的不适,缓缓站直身子。她看到夏允风变幻莫测的表情,苦涩地退后一步,立刻被他抓紧。
夏允风更加证实心中的猜测,黑眸交织着怒火。他推开极力想要劝阻的父亲,盯着雨桐咬牙道:“不!不管任何理由,我都要让这场婚礼继续下去!”
天边吹来冷风,她打了个寒颤,浑浑噩噩地无法思考,不明白他何以产生如此明显的怒气?
宋子迁将一切尽收眼底,尤其是雨桐不适的症状。他将戒指死死攥在掌心,原本欣赏好戏的心情彻底消失,神色变得复杂交错。
雪彤惊讶中带着欣喜:“怪不得大哥这么急着迎娶陆雨桐,原来他要做爸爸了。我真差点小瞧了陆雨桐。”
宋子迁深幽的眼瞳霎时收紧。
她跟雪彤一样怀孕了,孩子是谁的?难道她执意要嫁给夏允风,真因为这孩子是夏允风的?所以刚才婚礼前相遇,他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她都不愿意改变主意?
不,他不接受这种可能!她不该是那样的女人!
宋子迁猛地起身离座,走向礼台。
“迁,你要做什么?”夏雪彤抓住他的衣角。他推开她的手,笔直走向雨桐。
礼台上的几人僵持着,夏家父子紧紧对视。
这又是什么状况?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宾客及记者纷纷观望,一时间现场竟然鸦雀无声。他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所谓好事多磨。夏家千金和少爷大婚,不闹出点动静,婚礼似乎不会结束。
宋子迁迈上礼台,微笑着站在他们面前,打破僵局。他的姿态像一个风度翩翩的绅士,将戒指送到雨桐眼前:“婚礼若要继续,怎么少得了这枚戒指呢?”
可是他身躯紧绷,含笑的眼眸无比阴沉,直视她时透出凛冽寒意。如果她怀了自己的孩子敢嫁给夏允风,那么他不惜毁天灭地,也要立刻夺回她!
隔着头纱,雨桐望着宋子迁,轻颤地接过戒指。这几日,她让自己的思绪与脑子彻底放空,什么都不想,可只要看到他,苦苦压抑的爱恨情仇如潮水般自动涌现。
刚才害喜的反应,他一定看到了,猜到了吧!她辜负了他的深情,背叛了两人的誓言。时至今日,任何解释都没有意义。她也没有再奢望什么……
雨桐低头:“谢谢……”
宋子迁嘴角一勾,故意用掌心滑过她冰冷的指尖,试探道:“祝福你,陆秘书。祝你们早生贵子!”
雨桐眼前发黑,无力的头垂得更低,他果然看出来了!
对不起,子迁。对不起……她无声哽咽。
宋子迁眼角抽搐,心脏痛裂。他多希望她此刻能抬起头来,给他一句反唇相讥或否定的话语,或是给予一个对视的眼神。让他有迹可循,让他能从她的话里、眼神里推断事情的真相。
可她只是低头着,大受刺激般地往后挪了一步。
那是心虚到难以面对的反应。
他太了解她,了解她此举背后的涵义——没想到,最残酷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夏允风紧盯宋子迁,手指也握成了愤怒的拳头,犹如一根绷紧的弦,一触即发。这是自己费尽心思换来的婚礼,就算打着错误和耻辱的烙印,也非要进行到底!无论是父亲,还是任何其他人,休得阻止!
夏国宾喘息着,额头青筋跳动,用力抓住儿子的手:“婚礼马上取消……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