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他的膝盖处仍然血流不止,就不无耽忧地说道:“可别得了破伤风啊,”说着着急地四下里张望,充满渴望地自语道:“要是跟前有个医院就好了。”
他比较实际地道,“其实有点红药水也能解决问题。”
她思索着道:“红药水我家倒是有,还有云南白药呢,可管用了。可就是”
他祈求道:“那你回去拿来吧。过后我还你一瓶。”
“不用还、不用还。”她说,又犹豫道,“我家倒是不太远,就在前面江畔小区,只是”
他索性开玩笑道:“如果怕来回麻烦,那你不会直接就引狼入室?”她仔细地瞅瞅他,哈哈地一笑,道:“你就算是狼也是一只带伤的狼,还能作出啥妖来么?”他提高了嗓门道:“那你就更不用怕了啊。走!”欲推车子,她却替他推了。
路旁的树上,攀附着大片大片的葡萄藤,上面的叶子都已被晨霜打成了红颜色。在朝霞的辉映下,象燃烧着的一簇簇火焰,格外地鲜艳夺目,暖人心窝。
俩人开始往堤坡上走去。这时,堤顶上有个男人端着一只胳膊,一撇腿一撇腿地往那边走着。明显的脑梗后遗症,这是想借助走步的锻炼以摆脱病魔的纠缠呢。他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他们单位的那个何半斤啊。一时,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当年这个何半斤十足的一个大酒包。每月的工资一分不交家全都喝了酒。老婆为此到单位来闹过。过后他就把何半斤叫到办公室训开了:“还喝呀?再喝下去,就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喝跑了老婆去跟着别人睡了!”
何半斤不以为然:“睡就睡吧,到时我再找一个,两条腿的人还不有的是!”
“你混蛋!”他神情严厉地道:“把自己身体喝垮了,也能再找一个么?上哪儿找!”
“找不到就死呗,这我不怕!”何半斤仍然不在乎。“不就是一条命么。”
“你要是半死不拉活呢?不就拖累别人了么?”他带着一丝嘲讽问道。“单为了别人着想,你也不应该这样糟害自己啊。”
“别人你是说儿女么?”何半斤斜睨了他一眼,反问道:“哼,养他们干啥的”
他气极地抬起手来。这个混帐东西,儿女是你养的不假,可是儿女还有儿女的前程要奔,你死死地拴住算咋回事?自私得太可恨了可是他的手又停在了半空。他是一厂之长,随便打人太有失身份了吧?
但是,过后在一次职工大会上,他却对何半斤点名道姓地进行了严肃批评,好一顿泻火。几乎所有与会者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何半斤,直似要把他的身上盯出个坑来。何半斤难受坏了,脸也变成了猪肝色。
可是他却是越批评越来劲,结果就开成了一个大尾巴会,耽误了好多职工回家去做晚饭。过后他听到了一些反映,说他就这次讲话还算有些水平,他又是气又是喜。
没过几天,他在下班的路上被几个陌生的小青年围住了,给狠狠地打了一顿。一颗门牙都被打到地上消失了踪影。凭直感他知道这事跟何半斤的儿子有关。子报父仇呢。他不由得骂道:“这个王八儿,恩将仇报啊。”前不久他听说,这个何半斤的身体终于造垮了,老婆也终于跑了
她自然不知他现在的心中所想,瞅瞅他,忽然不解地问道:“咦,你在瞅什么呢?”
他的眼神仍在江堤上,嘴上忿忿地回道,“瞅那人呢,我认得他。”心里却继续在想:哼,现在也知道锻炼了,晚三春了吧?早干啥呢?趁早一头扎进大江浸死得了!也省得给社会增添麻烦了。
她惊奇地道:“哦,这么老远,你也能认出来他是谁?你的眼睛没花啊?”
他摇摇头,“没有。”
“哎哟,花不花,四十八,你都超过了吧?”她又是羡慕又是赞叹:“你的身体真好啊。”
他回过神来,自豪地说道:“不好能行么?”言外之意是,难道这么长时间我还白锻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