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善解人意的相反!黎明时分谁会闹事?
——苏伟贞《我们一起走着看》
在我的心里,我呼吸的是叶娜身上独有的魅力芬芳,我和她的世界有玻璃般的透明。而骆勤带给我的快乐有些深沉,缺乏大自然般的美丽,肉体上的所有快乐是永远不能企及精神交融所带来的愉悦感的。只有叶娜才给了我生命的绿色,她赋予了我一抹灿烂的阳光,钟爱阳光和绿色,让生命获得更丰富的激情。人,如果没有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你对生活永远产生不了深挚的感觉。
叶娜是非一般的女人能代替。我曾经在无数个夜晚,苦役自己,我曾是城市的病人,我孤独地心自从有了她之后便多了一丝对生命的凝望感,也许生活的本身就需要凝望,(这种凝望其实就是一种信仰。)在这以前,在我和吴姐之间发生的那种事之后,我是很可悲的。缺少对生命的渗透力,灵魂若枯萎了,其肉体也只不过是行尸走肉一般,追求浮尘华世,看几度花落时,昨时今非依模样,快乐也是痛苦的。
每当我和骆勤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里都有一种哀伤,她对我的温柔和宽容是一种无形的伤害,我说过,我不是一个英雄,我只是一个类似于海浪的人在都市浪潮中行吟。我有忧点,也有弊端,我有善情也有卑鄙,我在踏入红尘世事后,就已注定我是一个充满自信但又溢满诋毁自己的边缘人。我会在生命的行程中渐渐原形毕露。所以,请不要对我有善意的评价呵!
“你说一个不相信爱情的人会真正地爱别人吗?”我脸上表情宛若一张迷茫的网,对叶娜说。
她无言。
我当时很想说,“会的。”也许爱一个人已经超过了爱情本身所赋予的形式和内涵。我倒认为爱一个人该是一种信仰,语言和行动并不见得就是爱最称职的载体,或许语言是属于最真诚的人谈情说爱,可显得有些演戏般的造作,抑或行动属于爱情至高无上者为了证明爱情非其他物质能替代的真实性。想到这儿,我突然笑了,是克制不住地笑起来,叶娜吓了一跳。因为我莫名其妙的笑容?
“看到你挺好的我就放心了。”这说明她真心在乎我的痛苦和忧伤。她第一次用这种关心的眼神看着我,我明白了,我是曾经那么的幸福过。我也许真的没有必要再找什么理由来亵渎自己。我该让我这个走钢索的人脱胎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假如是这样,假如可以这样,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2月14日,情人节。
这一天,叶娜起床比平常早,等我准备起来的时候,她已不在我身边。
我突然有了无名的缺少感。卧室紧连着客厅,有一扇门相通。我用目光搜索着我视线里的每一个地方,渴望有哥伦布的发现新大陆时的感觉。我似乎就要体会到其中的快意了......还有之后的她。
我却没有在此时的视线范围搜寻到她。我内心洋溢着许多情节之水,我找寻屋子里的每一个房间的每一地方,然后写成一个浪漫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只有我和她。
我首先针对的是厨房,我曾有千分之一的想法把她看作是一位美丽温柔的家庭主妇,每天清晨起床桌上就有一杯热的新鲜可口的牛奶和一块面包,再送上一个笑脸相迎的亲吻。(老天,要是这样,那该有多美好啊!)
我径直走向厨房,里面没有女孩的存在。之后,在三分钟的时间里,我找遍了屋里所有的地方,没有发现任何迹象表明她曾停留过。
我生活中的一个重要空间再次被挖空,我感觉到我的幸福和快乐是被“一群来历不明”的家伙挖走的。他们把幸福从一个人的身边挖走看作是另类的象征,所有挖走的幸福都带到自己身边。“亲爱的,我比他好,你还有什么理由不离开他呢?”
我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倚靠在门背后,心底涌起一丝人去楼空,流水无痕的感觉。
街边熟悉的景物在提醒我:我是走在去往千叶礼品店的路上,它在我记忆中属于过去的概念,所以我是走在回到过去的路上。只有思欲才能产生类似的感觉:我正在通向一个与此刻现实不一致的时空概念,嫪嫪地在回家的路上,我没有理由不相信自己是一个两栖人,此情此景堪与梦境媲美。今天唯独叶娜是一个来自现实的证人:她使我的现实与记忆获得联系,我透过沿路的街景看到了被扩大的过去,又透过叶娜的脸洞察到遥远的现实。我在前往礼品店的途中,如同一个临空的风筝,表情被风包围着,这证明我注定是过去的主人,现实的客人。
我的叶娜,你该在礼品店里的——你没有理由在这个情人节的日子里离开它,它是我们在一起的记忆和将来,是我们守候一生的空中楼阁。今天,我正以寻盼的脚步走来,你会出现在我的眼前吗?情人节的玫瑰永远是最美的啊。
叶娜,你在想些什么?当我醒来发现你已不在我身边,我满屋寻找你的时候,叶娜,你在想什么?我和你意外地走到一起难道不是上天的安排吗?我们都曾以背叛的心来找到自己真实的存在,然后生活在这座吴语依腔、绿树傍依的城市。这是一座多美丽的城市啊!在美丽的背后还有美丽的故事发生,有动感、有迷情、有阴美......在其中。走在大街上,看行人步履匆匆,每一个行人过客的眼神仿佛都有所期盼,在这期盼中充满了物与欲的表情。在我的身上洋溢着海浪般的理想主义碰撞现实主义的特质,在钢筋水泥丛林的背影下流淌过我行吟的魅力。我又是一个瘾君子,一个热爱他乡的城市边缘人,一个有血有肉,有灵魂有病疾的行人,一个以真实作为行吟准则却又富于梦幻的追求者,该做的和不该做的都做了,体验过孤独,体验过激情,体验过梦幻,体验过真实,体验过奔波,体验过劳苦,我是生活的叛逆者,而后是幸福生活的局外人,我其实就生活在每个人的身边,我却觉得你们对我太不熟悉。是我把自己神秘起来了,还是我原本就很渺小?
长达近千字的吃力描述,仅为了可以省略掉看到叶娜在礼品店里的此情此景的描写。我的心情,叶娜的心情......是太难以描述了。这是让我自己在写作上无法以完美无憾的手笔去完成的。
如果我执意要求用违背我自身写作能力强迫自己来完成的话,那是一个在用蓝墨水污染艺术的天空。
礼品店里,我和叶娜都没有说什么话。我甚至觉得我没有任何一点必要问她今早为何悄然离去,真的,也许这种真实太让人难以相信,但我确实没有问过她。这将成为一个永远也得不到回答的在我心里和读者心里留下一个伤痛的心结,直到小说的结束。请原谅我这么说,我不是悲剧的编造者,我也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我无法作出回答。
以下这一段是我个人的对此的臆断,仅供参考。
叶娜最初就是作为一个女权主义者轻盈地抵临这座城市,照亮我孤寂晦暗的个人生活。包括她的肉体以及香味,都笼罩在柔和的灯光下,虽然生活的书卷一样打开了,但打开的依旧是一个永远的陌生(难以定位)的世界——无论我怎么向这个世界靠拢,无论我怎么努力向她身体和灵魂靠拢,每天醒来总是要隐隐约约地体会到失去与别离的滋味。我热爱这个世界,也真心的喜欢上她,因为我仅仅是一个人,一个对别人而言极其平凡的人(在他人眼中),更多的时候我是用自己作为行为中心,而不是以他人为中心,所以这是无法破译的情感密码——这就是我对作为女人的叶娜的感情,这也是我前面提到的“或许我们现在的相爱只是在各自完成心里的心情故事,走过之后才发现自己错了,其实内心深处真正在乎的是最终的......人。”
看到一件件礼品从店里远走,看到钞票一张张从顾客手中转到我们的手中,看到我们一切都显得自然又美丽,我和叶娜相视一笑,美好的感觉如搭上一列幸福的快车。这一切除了一直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一切都变了,在我抬起头的一刹那——我清楚了:
那本来是我的姐姐,又是属于那个对命运忠贞的男孩的女孩,那个女孩就是莫晨。她就像《上海宝贝》中的女主人公美丽的疯女孩,曾经在青春的躁动与放纵下轻轻易易的旋转自己,愉悦自己,再也找不回自己了,那曾划伤过心际的欲火......她从来没发现她的欲火是有缺陷的吗?它进入了别人的身体,却留不住人的存在,可是......她的心是为爱还是为快乐?为什么我怎么也不相信?她莫晨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眼前,出现在叶娜眼前。难道她以及和她有联系的人就是我身边幸福的挖走者?我天真地以为我离开华美歌舞厅,不和他们联系就可以找到自己的故事,可他们有对我幸福挖走的行为可能吗?还是无言伤害却又伤害至深。就像很久很久以前,李恒给我一万元的钱,让我离开骆勤,离开华美歌舞厅,而那些我和骆勤之间发生的事......我只是内疚,对不起她。她的幸福和李恒是相适的,我也没有刻意要去伤害谁啊?那我该怎么办?逃离,我也曾认为这是最好的方式,可是......可是我实在......实在不能付诸行动,不能付诸行动啊!
“阿林,你在想什么?”叶娜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告诉我。”
“没想什么?”我回答。然后我就介绍起来,“这就是我的姐姐莫晨。”
“姐姐?她......你不是只有一个妹妹吗?怎么......”
“我们很投缘,所以就姐弟相称了。”我忙解释说。
“噢......,原来是这样啊,对不起,刚才我......我叫叶娜,直接叫我名字好了。”
“很高兴认识你,叫我莫晨好了。”莫晨满脸笑容。
刚才的尴尬场面如云飘过。
我担心她会在叶娜面前提起骆勤。于是我先开口问了她:“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真让人又惊喜又高兴。”
“还说呢,该觉得惊奇的是我,你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要开花店,还有啊,生意开张也不通知我一声,真让人生气。”
“对不起啊,我......为了表示歉意,我送一束玫瑰花给你,祝情人节快乐。”我选了一束玫瑰花叫叶娜包装一下,然后送给了她。
“好漂亮啊,谢谢你。”
“这是应该的,不用谢了。”我说。
“好了,看你们也挺忙的,我就不耽搁你们的时间了,对了,叶娜有空到我家里来玩啊。”
“好的,”叶娜点头说。
我以为我的担心就这样过去了,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生活就是这样,常常让人事与愿违。莫晨走了几步后,突然回头对我说:“忘了告诉你,骆勤要和李恒结婚了,真让人高兴。”说完,她扭着腰肢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惊恐万分的脸、零度的心情,还有我轻轻挥一挥手直到嘴里喃喃地说着:“结婚了,结婚了......”
我写到这里的时候,仿佛透过城市的晨光看到了主人公海浪的面孔。站在叶娜的角度,在咫尺的距离注视着,这位在暗火摇曳之中的舞者,也许他仅仅是个舞者,而不是其他,正如他自己所言,我和海浪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海浪的一举一动其实就是我作为一个城市边缘人的行为艺术。他有时候张狂,他有时候安静。孰是孰非,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总之,他身上少了一点平常心。他眼里所洞察的世界非一般,他懂得如何快意的抒情,在抒情的国度里,他流过泪。总有人在沉醉,无论为已,为他,他一直没有停息过自己的抒情方式,赞扬和诋毁自己,在灵与肉的哲学交锋中,他是神的战利品——从皈依中获得另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幸福:对自己肉体的超越,对欲望的制约。于是,他在听说骆勤和李恒要结婚的消息后,那种惊恐,那种心情的零度,那种喃喃的语言“结婚了,结婚了......”足以注定他需要一种寄托,靠叶娜的爱来弥合创痛。然而,他毕竟是海浪,他的痛苦只有在幸福中才称之为最痛苦,也伴随有欢乐的存在——和叶娜在一起。在潮涨潮落,拍岸击石中,他早已被击溅出凌空飞舞的浪花,他体会着急剧坠落的快感,而后,即在回归到大海里的时候,他和海水融合在一起,于是海水般的咸苦味就产生了:如何向自己真爱的人叶娜解释,奥德修斯式的自虐让他痛苦万分——是谁在挖走自己的幸福?
作为他精神寄托者的叶娜,已构成他生命中真正的生存力量或原动力。她对他灵魂所起的抚慰与支撑作用非其他女人能代替——叶娜既是他的女人又是他的信仰。此时的叶娜是二者的组合体。但是,他以这种方式来行吟自身,悲剧是无可避免的。因为,实质上,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心里面爱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