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在你从北京周口店实习基地回家后，就能看到我们家书房上空悬挂的四个字：“境随心转”，这是我前些时敬请归元禅寺能利法师书写的。法师与我同乡，他出家至今实在修行日进，他的善心智性不少人都有感闻，尤其书法造诣更不用多说。这四个字对于推进心智大大有益，我觉得能够敦促我们的言行与事业，犹能帮助身心健康和愉快。我在你20岁之际用这个法语来提醒和祝福你，也有进一步阐释或曰唠叨的意思。何况，相由心生、境随心转确能助人修生养性和取得成就。
从前我讲过绝大多数人的生命周期只有三个20年：第一个20年成长身心，第二个20年成家立业，第三个20年成熟收获。若是如此韬光养晦沉寂修进，必然身心健朗，那么还有一个20年就是颐养天年了。若是寿命乐观且得上天欢喜，就会有第五个20年，只不过百岁老寿星实在不多见的。第二个20年的开始就是古人说的弱冠，就是说从今天起你就是一个男人了。“君子始冠必祝成礼，加冠以厉其心。”人们之所以把一个男人的20岁生日看得非常神圣，在庄严场合由其父亲主持隆重加冠之礼，是要让所有亲友尤其你自己意识到即日起已是成人。你该记得从前我曾讲过，等你到了20岁，我们就是朋友了。严格说，往后凡事你要做主亦即你说了算，原则上我的意见只是提供给你参考。
儿，加冠又叫弱冠，毕竟你的身心尚未完全发育成熟。因此以我现有的人生体验，首先要再三提示你注意身体的健康。我们这幅承载着精神和灵魂的皮囊，需要格外小心翼翼的爱护和珍惜，生活当中的很多恶习不要尝试沾染，一切恶习都是在捣毁肉身。比如，不要吸烟酗酒，因为吸烟酗酒对身体造成的灾难可谓深重；不要暴饮暴食，因为暴饮暴食给五脏六腑的压力增大必然加速身体衰退；不要忽视锻炼，因为忽视锻炼等于坐以待毙；不要放纵身心，因为放纵身心会使所有器官得不到及时休整和调养。总之我们的精神和灵魂驻扎在这幅肉身皮囊里面，骨血肉承载灵魂是有其限量的，所以对肉身负责就是对灵魂负责。千万记住要格外爱惜身体，才能实现精神理想，抵达美好之巅。
我们用意识和思想控制我们的身体言行，因此相由心生。“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心地宽容慈悲，心境祥和宁静，心中永存善念，口中好话滋养。”关于相由心生的说法很多，总之一个意思：心作用相。净空法师说：“心地真诚、清净、慈悲的人居住的地方，环境自然转变，这就是所谓的福人居福地、福地福人居。没有福的人无法在福地居住，即使能住得下来，那个福地也慢慢起变化。由此可知，风水没有一定，是随心所转，所谓境随心转。”我的理解是：我们生存的外部环境就是相，由于平时心性的努力不够，常有境遇糟糕之相，因此还要继续用功，以求逆转和改善，促使境况随我变化。你知道我的境遇不是太好，其实你目前的境遇也不算太好，因此都要继续发奋努力，求得改进和通顺，以至大成。
儿，学无止尽，要力求从本专业之外获得更多知识营养。博闻强记也是一种能力，对做人和专业都有补益。在第二个20年里，成家立业是常人之态、常人行为。先要肯定我们是凡夫俗子，是普通人，所以有常人心态和姿态就是好。这是一种智慧心理。既然是常人，就按常态生活方式慎重对待事业和爱情，望以事业为重，兼及伦常之爱。生活不仅现实而且残酷，但内心不要失了浪漫和欢快。许多俗话常理都要积极参考采纳，毕竟都是能够造境生境的真理。谦卑、热情、向善、和蔼、尊敬等心，绝对能生相和转境。我常说，与其费心思去做势利小人，不如平常心奉行普遍道德。真丈夫品端行正。一个20岁的男人能把境随心转想一想，会对身心欢愉有奇妙作用。儿，我引你为荣，祝你生日快乐！
江城的大气和野性
江城的容颜近些年变化很大，即使久居三镇的市民，如果一年半载不出远门看看那些从前熟悉的地方，若再见就会觉得陌生并新奇。就不说近郊以及本省的，更不说外省乃至外国的游人。其实，包括武汉机场、高速铁路、环城公路、城区主干、数座大桥、过江隧道、多条地铁等等在内的交通发展，以及与城市建设相关的众多最新景观，都是我们这座城市近些年变迁的靓丽存在，而整个城市人文精神的提升以及大武汉文化复兴的璀璨篇章，着实鼓舞人心，也引人自豪。
不久前我在《魅力江城最青春》的歌词中写过这样的句子：“长江汉水写人字，两江四岸展胜景，黄鹤楼上玉笛扬，最美东湖涌深情。古都盘龙城，古乐编钟鸣，木兰演传奇，琴台遇知音；高校育精英，光谷在引领，汉正绘新篇，四方传吉庆。不止是九省通衢纵横天下敢为敢当光耀古今，不止是有容乃大兼收并蓄气吞山河万丈豪情；不止是承继先贤爱我国家崇尚科学勇于精进，不止是勤奋坚韧乐于奉献甘洒热血无愧青春！大江大湖大武汉，大气大美大江城。”歌词需要铺陈排比，排比就是列举。然而无论我们罗列多少与城市文明进程有关的人文和自然，也难以尽数近些年美丽江城尤在经济和文化领域翻天覆地的喜人变化。我一直觉得，一座城市的整体繁荣昌盛，源起于文化精神的固有，复兴于文化精神的光大。有关大武汉及其文化的思考，我相信很多人都有用心，乃至用力。
很多到过武汉的人，心里自有他们的不同印象，有各种方式的文字描述和各种方言的口头传达。火炉是第一个词，武汉人脾气躁是第二个词。还有诸如码头文化、汉正街文化、吉庆街文化、黄鹤楼文化、琴台知音文化、归元寺文化、长春观文化、荣光堂文化等等，以及辛亥首义、八七会议、张之洞、黎元洪等等关键词。数以百计的文化遗存是以享誉世界的一些相关建筑和雕塑为具体影像的，而更多以文本和口传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则与这座城市的人民休戚相关，如影随形且潜移默化。在我的内心深处，武汉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她的天生丽质，决定了她必须是五行的中央亦即土，决定了她行云流水般的内秀和外美……归根结底决定了她就是一个字：大。地理上的大，文化上的大。我甚至不需要把母亲河长江以及我的母亲河汉水例举在大武汉气吞万象的仪容上，只需把我每天都要领略的大东湖作为一个例子，就是我朝夕相伴且经常思虑的武汉印象。东湖的美，不在有哪些名人题诗作赋，不在有哪些深谋远虑的建设，而在她本身的大和野。你在中国，在全世界，找不出第二个城市有如此宽广如此怡人的城中湖泊。大东湖一年四季的碧波万顷和美轮美奂，恣意的就是大气和野性。所以，关于武汉城市文化，与大相并的，还有一个野字。
大气乃与生俱来，是武汉能够成就万事的文化根基；野性亦与生俱来，是可以获得成功的文化氛围。前者如辛亥革命在武汉集成，后者亦如辛亥首义在武汉成功。我可以举很多自己的亲历，用极其细小的事情注解我的这些感知领会。有一年政协会议小组讨论会上，我对政府工作报告中没有提及武汉文学事业如此繁荣发表看法，次日上午，正式文本的政府工作报告中补加了这样一句：“繁荣文学艺术”。这六个字的补入，体现的是一个城市的领导者和管理者对文学艺术的敬重，更体现我们城市整体人文精神的大气胸怀。当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时，我们每个人都有发现，城市文化的美好建设是我们的骄傲与自豪。譬如宏阔大气的琴台大剧院、首义广场、汉口江滩等等等等，以及已经规划和正在建设中的很多文化设施和人文景观。因此，我们已有、现有和将有的城市容颜与文明内核，显像的是大气本质。有一些在文学艺术领域和文化建设领域有过突出成就的人们应该最清楚，一直以来，我们这座城市对文化和文化人的无比敬重与爱戴，以及在各个方面的呵护与支持。再说到野性，看看汉正街，看看吉庆街，看看我们持久在文学艺术领域拔尖的所有精英的那些表现，无不隐匿着一种我行我素绝不盲从的张扬野性，泛动着一种追求卓越绝不服输的执着韧性，更有一种大胆尝试标新立异的卓越天性。这些可爱的野性，过去、现在和将来，持续为江城武汉增添无限光彩。所以自古尤其近现代以来，真正意义上能够称为大城市的，不言京城，只有大上海和大武汉。而且仅仅只跟上海比，武汉的野性更加令人喜爱。
我们还可以引申一下大和野这两个字。既然可以从这个角度去认识武汉的城市文化源起与兴盛，也就可以寻出一条我个人觉到的文化复兴路。所谓野，就是原生态。现在我们有条件和能力去保护和复原以往辉煌灿烂过的原生态，譬如正在建设中的沙湖公园。我非常欣慰的是，园林规划部门即将在沙湖复制任桐的琴园与十六景，这真是一个令人感动落泪的好事情。众所周知，在并非久远的近代，这座城市很多有识之士曾经致力于对江城风景名胜和自然人文的发现和建设，有的甚至耗尽毕生心血，如任桐、周苍柏、万流一等等先辈。由此我多么希望，一代一代武汉人，都能弘扬这胸怀大气的精神，秉持这功底深厚之时展现出来的率真和野性。那么，我们美丽的江城武汉，还有什么理由不更加魅力四射引人瞩目呢？
当你把指尖伸进河流
那不是云蒸霞蔚，也不是海市蜃楼，而是你生命中一道清流的一次具体影像……在你无比焦渴眼看奄奄一息时，越追赶越虚幻的河流就在前方不远处发出欢快的声响，那是再无任何东西可以比拟的致命诱惑，犹如绝唱。你是否想过这是你命中注定的一场虚无，是你活在人间的一阵必然纠结与愚顽执迷。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偶荒原，那荒原的深处便是一条清澈见底芬芳甜美的河流。如果有一天当你把指尖伸进那条河流时，你身心的开关就会被你自己彻底打开，而你被重新启动的激情可以是熊熊大火焚烧你这辈子自以为正确的某些积蓄，也可以是滔滔洪水淹没你今生小心翼翼得到的所谓幸福。值得庆幸的是，你其实更愿意这样言行和葳蕤起来，愿意再一次体味涅槃新生和丰美绰约。这记忆如此接近实相，亦如广袤大平原烈日炎炎下的滚滚热浪，是绝对可以清晰看到却永远触摸不到的眼前幻象。现在，六月已经扑面而来，所有五月的花朵已然纷纷凋落，绿色在身外苍翠，河床在心底抬升，如果某个寂寥的深夜当洪水从耳边呼啸而过，你是否愿意被时光带走，如影如幻如鬼如神。
每个黄昏和清晨都被血色侵染，这是有关六月的记忆，谁也不能抹去无法忘怀。浅薄的欢乐是一种俗，深刻的愉快是一种痛，这就是与六月有关的深处创伤，是内伤。依稀记得那是一条人头攒动形成的河流，所有形体呈现各种各样的姿态，而一切真实的或者虚假的美好都在同一个瞬间被清洗得干干净净。你今生可怜的跪拜，还有那些可怜的神灵，却让你设法进行一场徒劳的自我拯救，一切试图给以明示的经文和咒语在你终于醒悟生死为何物时显得异常飘渺和魑魅魍魉。想象一下吧，假如历史仅仅是一张照片，你不妨把你的中指尖伸进这条血色的河流，把你的手指用力戳进这条与晨光同色的河流，戳出一个洞，一个似乎与时光密切相关的洞，然后贴近你的一只眼睛，不管左眼还是右眼，你彻底看清了现实，血肉模糊的现实。许多时候，人是可以把指尖伸进历史的，可以发现所有历史其实可以自己亲写，永远毋须有劳他人。那些冤死的成年男女，那些英勇不屈的高尚魂灵，还有那些满脸阳光的孩子……尽管历史的河流，照样在每分每秒中哗哗作响，但指尖可以是纪念碑！
又有多少人愿意把指尖和时光联系起来，把一切攥不住的美好和所有虚掷的年华在每一根手指上镌刻成为自己永久的丰碑？尝试着竖起全部指尖吧，记忆便会乌云密布或者朝霞满天。这并非悲悯意识使然，而是活着就是一个字：苦。苦不堪言，便生心经。十个指尖是自己一辈子十种性格的缩影，更是自己一生十件大事的碑文、十种命运的简史。所以更多时候我们要悟到一个死字，与那个令人百肠纠结的苦字遥相呼应，这才会上演云开月朗，才会心有所动身体力行，针对你今生应该拥有的那些生命的宽度与广度，还有温暖如初的结实厚度！倘若你致死都不明白，那就请你把指尖伸进泥土，或者送进时间的粉碎机！愿意相信美丽的爱情么？请在劳作中等候，在病榻前守望，在夕阳的光辉里潸然泪下，在每一个寂寥的夜晚深深心疼。忠贞不渝只是一个譬如，而一切崇高伟大的爱情向来都是我行我素，因此才有光照千秋。请问你哪一个指尖与爱无关？哪一次爱又与时光无关？所以当你把指尖伸进爱情这条奔腾的河流时，意味着你没有倒流的可能，意味着你的舍正是你的得，更意味着今生你有力量笑声盈盈舞步曼妙。所谓万流归一，这个一其实就是爱。你可以无愧自心，因为爱情而光耀照人，丰繁历史。只可惜当你收紧全部指尖时，有形无形的恨意，绝无可能在禅坐中消失。所以指尖，终究还是你对自己的千万次刻薄。
最令人动容的是小手指的指尖，儿时每个人都有玩过拉钩上吊百年不要的山盟海誓游戏，然后逐渐变得虚伪并竭力刻苦修行，被各种利诱折磨得非人非鬼，以致无法回到纯真时代对这个世界尤其人类最清晰最纯粹的判断和直觉中去。纯净纯善，大道至简。佛说不妨多念佛号，但这绝非坦途，因为皈依本身也是利诱，因为迷障如此难以驱扫，于是无以复加于是无药可医。可否把你的小手指再一次给我，或者我愿意把我的小手指再一次给你，我们一起伸进时光的河流，让最初纯真的盟约生效。还有：一直以来有谁能够解释那最让人不解的食指？在没有方向感的任何时空，指不出生与死和苦与甜的方向；在任何一次愤怒抑或温馨从心底的河流倾泻而出时，食指更是不能怒指或者发生一次惊天动地的绕指柔。这悲恸如此深切，常常让人夜不能寐，每个早晨醒来既无方向也无力量。因此，有多少时光从指尖悄悄溜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剩下的时间中这容颜已改的指尖，能够把一切时光触摸到怎样的一种程度？若你觉得兴奋请你喊叫出声，若你觉得疼痛也请你喊叫出声。终有一天当你感觉到把指尖伸进河流，看到冰河解冻，看到柔美恣意，还有什么理由不赞美今生的一切境遇，不拥抱自己最真切的感触？在梦中的某个深夜，当你食指尖的时光水滴在你或者我的耳边发出最清脆的回响，我希望你将你的指尖贴在你的温暖美丽的双唇，只须轻轻柔柔嘘一声，人间奇迹就会随之降临。
难以复制的逝水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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