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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6)

杜如渊站在场上,厚颜无耻地笑道:“好说好说。”

按照规矩,倘若两局比试一胜一负,就由双方得胜的弟子再比试一场。

静缘方丈道:“阿弥陀佛,那么王泷少侠还要与这位少侠再比一局么?”

王泷立刻道:“不敢,弟子也认输。”

曾掌门叹息:“这场比试,我们苍山剑派输得心服口服。”用钦佩和玩味的目光注视着鹤机子,“鹤兄,青山派不愧道法名门,鄙派心中,唯有敬佩二字而已。”

李昶捡起佩剑,站起身,恭敬地向杜如渊道:“今日一场比试,多谢师兄提点,让我明白了武学之道在于心,而不必执著其形的道理。不知在下能否择日登门拜访少侠,再请师兄多多指点我心中的迷津?”

杜如渊微笑:“咳,嗯,当然,你能领悟,这最好了。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李昶急忙在口中跟着念诵,再反复默念几遍,深深一揖:“得此教诲,如醍醐灌顶,多谢多谢。”凝望着杜如渊的目光充满热烈的仰慕。

春天的阳光下,本该充满了锋锐之气的论武场竟化作一幅杨柳春风的画卷。

静缘方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恭喜施主终于从武中悟到了禅的境界,这方是武之本意。武者,止戈也。”

大鼓声咚咚响起--

“兵器比试第九场,青山派胜!”

杜如渊头顶的乌龟淡然地半垂着眼皮:“凡尘俗世实在太浅薄了……”

昭沅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中,疑惑地皱皱眉头:“为什么?好奇怪。”

琳箐喃喃道:“天哪,凡人真天真!”

论武场边的石坪上,清玄派的掌门重华子也正看向场中,他身边站着洛凌之和另外两个年轻弟子,其中一个弟子冷笑道:“苍山剑派不过尔尔,师父,依徒儿看,青山派的那个弟子明明就是不懂武功在装神弄鬼,苍山剑派的那两个年轻弟子看不出也就罢了,为什么连曾掌门也被糊弄住?”

重华子捻着胡须尖道:“佟岚,曾掌门在江湖上见过的事情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方才那人究竟是否只是个不懂武功的书生,他岂会看不出?所以为师才一向说你太过自以为是。”

佟岚皱眉道:“难道师父也以为,那书生是深藏不露?可他明明就被逼得连滚带爬毫无招架之力。”

重华子笑一笑,侧首向洛凌之和另一位年轻弟子:“你们以为如何?”

洛凌之垂目道:“弟子不敢妄下论断。”

另一位年轻弟子道:“李昶的剑法不错,但那书生虽看似狼狈,却一丝都没有受伤,不懂武功的人,不可能做到。这个书生我们曾见过,他当日晕倒在山脚下,大师兄本想把他救回去,恰好青山派的人也从那里过,抢先一步,既然他们爱抢,我们就让给他们了。说不定他真有别的来历?望向已走出论武场的杜如渊,敛起眉峰,“不然,派人去查一查吧。”

佟岚即刻道:“正是正是,师父,就让徒儿和大师兄去查吧。”

方才说话的年轻弟子微笑道:“大师兄和二师兄还要看管着其他师弟们比试。还是我去查较好。”

佟岚道:“不碍事不碍事,比试的事情有大师兄就行,这事让我来办。这等小事,怎能让小王……”

方才说话的年轻弟子微微挑眉,重华子半眯着双目向佟岚一瞥,佟岚随即笑道:“不好不好,是我口滑了。”向那年轻弟子拱一拱手,笑得更深,“这等小事,不用维清师弟费心,我去便可。”

“维清师弟”浮起一抹薄笑,侧首遥遥望向青山派弟子们所在处,挂在腰间的如意坠上的流苏在微风中轻摇。

“稍安勿躁,先观察看看。”重华子捋着胡子闭目沉思,“倘若他只是个不知来历的年轻人,为报救命之恩才暂时加入青山派,倒也还好。但他身上隐隐有股异样的气息,让我想起,师尊曾说过的一个关于本派的传说。”

如今清玄派的创派祖师德中子曾讲过一件秘事,在很多年前,有魔乱世,惊动三界,连天庭都派下仙使除魔,最终,却是昔日清玄派的一位师祖打败了魔头,还留下如今凤崖山顶仙踪台和那汪湖泊的传说。传说中,魔头被打得魂飞魄散,最后那位师祖飞升成仙。但据德中子说,事实上那只魔并没有除去,而是封在了一件法器内,只有每代的掌门知道其隐藏处。德中子当年反出师门,除了盗走令牌外,还曾想盗走这件法器,但最终没有找到,为此抱憾终身。

重华子道:“据师祖留下的口训中说,得到那件法器,便能将那只魔收为己用。”

维清和佟岚都凝神不语,洛凌之道:“我们修的是玄法正道,要那魔有何用?”

重华子摇头:“凌之,你的毛病是脑筋太死,什么是魔?什么是道?为我用时,便因道而道,怎还谓之魔?”

洛凌之便也不再说话,佟岚道:“师父难道猜测青山派已经动用了那件法器?如果用了,他们第一局不至于输得那么狼狈。而且青山派不成气候这么多年,当真要用那件法器,何必等到今日?”

“青山派落魄至此,或者那法器的真面目早已失传,混迹于普通物件中而不为所知,结果在无意中被动用……”重华子沉默半晌,续道,“总之,那书生有些古怪,还有那名少女与挂着项圈的少年看起来也十分不寻常。”

维清问:“师父,倘若得到那件法器,将魔收为己用,会怎样?”

重华子缓缓道:“一手翻天,一手覆地。”

维清和佟岚的神色都变了变,维清负手沉思,眼中光芒闪动。唯有洛凌之神色平静地站着,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往青山派的方向,一任清风拂起衣袂。

青山派的众人此时心情很复杂。

杜如渊站在众弟子之中,噙着一抹谦逊的、等待被赞叹的微笑,乐越和师弟们大眼小眼一起看着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夸他好。

杜如渊等了半天没有等到任何表示,自己开口道:“这一场,胜得实在侥幸,当归功于圣人教训,那位李师兄与王师兄都是有悟性之人,方才能被感化,最终……”

乐越搜肠刮肚,终于想出一句赞美的话,立刻截住他的话头:“十三师弟,你能进青山派实在是我派之幸!”

杜如渊笑眯眯道:“大师兄过誉了。”

其他的师弟们跟着乐越附和:“对啊对啊,十三师弟你真了不起。”“大师兄说出了我们的心声。”“这一场多亏你了。”……

杜如渊含笑将这些话一一收下。

乐越拍拍杜如渊的肩膀:“再接再厉。”

杜如渊弯着眼睛道:“好说,好说。”

乐吴将乐越扯到一旁,小声说:“大师兄,我觉得吧,这事儿顶多糊弄一次,下次就不一定管用了。你让他再接再厉,到时候露馅了咋办?”

乐越道:“这不就是那么一说吗?下次也轮不到他上场了,反正我们这场胜了,的确是他的功劳。”

乐吴嘀咕:“我现在都不敢看苍山剑派,看见他们我心虚。”

乐越道:“其实我也心虚。但他们非要认输我们也没有办法,是不是?大家都很无奈。”抬手向一边比了比,“你看那边。”

乐吴转头看,只见李昶站在数丈外,仍在用热烈的、仰慕的眼光死死地盯着杜如渊。乐吴无语地看向遥远的天边。

杜如渊终于被赞美得满足了,挥一挥衣袖,踱到一棵树下,又掏出一本书看起来,仿佛浑然没察觉到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揣测目光,既淡定,又从容。

乐越低声向师弟们说:“留他在这里做高人,咱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师弟们作鸟兽散,琳箐拉拉昭沅的衣袖,双眼仍紧紧望着乐越:“你看你看,乐越他真是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卓尔不群的气质!”

昭沅已经对琳箐这种横看竖看怎么看乐越怎么顺眼的行径习惯了,敷衍地点点头,唔了一声,悄悄向一边张望,找寻清玄派弟子和洛凌之的身影。

乐越要去找师父和师叔们商量拳脚比试的事情,琳箐立即跟着,乐越回头看昭沅:“你要不要一起去?”

昭沅摇头,它想去看看洛凌之。乐越了然地露牙一笑,和琳箐一道走了。

昭沅独自穿过人群,慢慢靠近清玄派众人的所在之处。

清玄派的弟子聚集在石坪的一角,洛凌之明明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弟子服,不知道为何,看起来就是那么与众不同。

昭沅站在一个自以为隐蔽的角落小心地看。清玄派的一个弟子向洛凌之道:“大师兄,青山派那个挂项圈的小弟子老往咱们这里看,是不是想打探什么?”

洛凌之闻言侧首,向昭沅的方向看来,昭沅立刻向后缩缩,低下头。

那弟子道:“是吧,鬼鬼祟祟的。”

另一个弟子道:“我看他呆头呆脑的,不像别有企图,倒像仰慕我们清玄派,是不是他想找个机会也投靠我派?”

昭沅再试探地向清玄派的方向张望,却瞧见洛凌之走出人群,径直向自己的方向走来。它攥紧前爪,压下想溜走的念头,站在原地,看着洛凌之越走越近,直到站在眼前。

洛凌之居然真的是来找它的。

昭沅一时间不知道该和洛凌之说什么,只好紧张地笑了笑。

洛凌之也浮着微笑道:“你是青山派的弟子?”

昭沅点头:“你是洛凌之。”和洛凌之这样站着,昭沅感到他身上的气息让自己很舒服。那种气息很清澈,就像最清的水。

洛凌之微笑:“对,我是清玄派的洛凌之。”

昭沅望着他:“我叫昭沅。”

洛凌之目光很温和:“你没穿青山派的弟子服,是还没正式入门的弟子?”

昭沅又点点头,它渐渐地放松下来,不再紧张了:“嗯,我是挂名弟子,只是跟着来看看,不参加比试。我听说你们清玄派很厉害,有些好奇,才在这里看看,没有别的意思。”两眼闪闪发亮看着洛凌之,“我觉得你很厉害。”

洛凌之轻笑了一声,温声道:“你的大师兄乐越也很厉害。”

昭沅感觉和琳箐学习的这些夸奖的经验很有用。它想说,我觉得你比他厉害,可这句话太对不起乐越了,斟酌了一下,改成:“嗯,我觉得你们两个是不一样的厉害。”

洛凌之又笑了,昭沅接着还想找点什么说,却听洛凌之道:“昭沅师弟,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倘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到清玄派找我。”

洛凌之说了可以去找他,昭沅的心里喜悦起来,忙点头道:“好的,谢谢……师兄。”它喊了洛凌之一声师兄,觉得双方又熟悉了一步,望着洛凌之离去的身影,喜悦几乎要从身体里溢出来。

洛凌之回到清玄派的弟子堆中,昭沅觉得再看下去不太合适,就也转身,准备回到青山派那边等乐越回来。

它沿着路边慢慢地走,左肩忽然被什么拍了拍:“这位小兄弟……”

昭沅诧异地回首,见身后站着一个人,穿着一件暗绿色的锦袍,手拿一把折扇,衣襟和袖口处镶着褐色纹边,看起来像凡人的二三十岁年纪。方才敲昭沅肩膀的,应该就是这人手中的折扇,他客客气气向昭沅道:“小兄弟,我是来看论武大会的,你可知道清玄派在哪边?”

昭沅指了指:“那里,穿青色衣服,身后有八卦流云图案的就是清玄派。”

那人顺着昭沅指的方向望了望,恍然道:“喔,多谢多谢。”

昭沅不敢和陌生的凡人说太多话,回了句不客气,便要离开。

那人却继续向它道:“那么,请问小兄弟你是哪个门派的?”

昭沅答道:“我是青山派的。”

那人挑起了一边的眉毛:“青山派?青山派与清玄派之间,好像有些渊源,是不是?”

昭沅嗯了一声,不多回答,那人没完没了地道:“我看你有些面善,像我一位许久不见的故友,小兄弟你贵姓?”

昭沅有些警觉地盯着他,那人伸出折扇,碰了碰昭沅脖子上的项圈,昭沅护着项圈后退一步,那人将扇子在手心里敲一敲:“此物很是华贵喜庆,好彩头,很吉利。”双目微微眯起,“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昭沅浑身的龙鳞警觉地竖起,这人的身上有股很特别的气息,不像凡人,它察觉到了。

一只手抓住了昭沅的胳膊,接着,它被向后一扯,一个身影挡在了它面前。

琳箐将昭沅推在身后,横眉竖目地瞪着那个人:“商玄,你为什么吓唬我弟弟?”

商玄懒懒地笑了:“琳公主,我记得我上次在昆仑见你时,你还是个小孩子,没想到一晃眼,已经亭亭玉立了。实在是光阴如箭,流年难觉。”

这人,和琳箐认识?那么他果然不是凡人了,他会是谁?

昭沅涌起了身为一条雄龙的自尊,它不愿这样没用地被琳箐护在身后,遂绕到了她的身边,面无表情地盯着商玄。

琳箐道:“谁要和你攀交情。你打什么算盘我懒得管,但要记得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这个规矩。”

商玄施施然地摇着扇子:“琳公主,我并无恶意,只是看见令弟想起了故人,问路时顺便打个招呼而已。按照辈分你还要称呼我一声叔父,与长辈说话怎能这样无礼?”

长辈?难道这个商玄,也是麒麟?

琳箐嗤地一笑:“长辈?不好意思,我同族的长辈都多得数不清了,实在不记得还有什么乌龟亲戚。想要攀亲戚,你去那边的小楼上,有只红毛鸟说不定肯和你认认亲戚,你们一红一绿,非常相配。你可以顺便告诉他,这论武会中有我相中的人,让他有胆就动动看。”

商玄摇了摇头:“如今的年轻人都这般暴躁的脾气,这般刁钻的嘴,呵呵,琳公主不用担心,本族中事,我都已很多年不曾过问,其余的闲事更懒得管,只是没事四处走走,看看热闹而已。如今寻人不易,凡事多小心。”

乌龟……难道,商玄就是护脉玄龟?那么杜如渊头顶的那只又是什么?昭沅疑惑地打量着商玄。琳箐在它身边哼了一声:“多谢关心,分寸我自有把握,不用多费心。”

商玄又笑了笑,他身后忽然有声音道:“玄君。”

一个红衣小童像平空冒出来的一样从商玄身后绕出,恭恭敬敬地低头道:“玄君,主人命小的前来迎接,新茶已备,主人正在楼上恭候玄君。”小童声音稚嫩,好像此处只有商玄,琳箐和昭沅都不存在。

商玄道:“回去转告你家主人,我稍后便到。”

“是。”小童向商玄身后一绕,忽地便不见了。

在人来人往的此处,是不是有点太突兀了?昭沅忍不住向旁边看了看,商玄道:“无妨,凡人看不见他的。”合起折扇,“既然那边相请,我就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琳箐挥挥手,甜甜地道:“好走,不送~~”

商玄侧首,嘴边噙着一丝笑意:“对了,琳公主,令弟不是要在冰中睡一千年么,怎么现在就出来了?”

琳箐眨眨眼:“睡得闷了就出来逛逛喽,不行吗?”

商玄的嘴边的笑意蔓延到眼角,目光流转,落在昭沅身上:“凡间的景致不错,那就多逛逛吧。”

昭沅盯着他施施然离去的背影,忧心地问:“他是不是看出我来了?”

琳箐摆摆手:“放心啦,乌龟就是喜欢装模作样,这是他们一族的通病,他是在试探你而已。”

昭沅抓抓头:“唔,可是凤凰知道我们在这里吧,为什么还……”虽然大概看不出它是龙,但知道有麒麟在这里,应该也会有所防范吧,看凤凰和麒麟之间的关系,似乎也不太好的样子。

琳箐道:“哦,知道是肯定知道啦,不过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今天来的这个是只小凤凰,并不是凤君。对了,我要告诉你个常识,一般的凤凰是红的没错,不过凤凰越花,等级越高,据说凤君就是只花的不能再花的凤凰。”

琳箐不厌其烦地絮絮叨叨解释,昭沅很感动,刚才她一定也是赶着过来帮自己的,琳箐的嘴巴虽然很刻薄,但真的帮了自己很多。昭沅感激地说:“谢谢。”

琳箐笑嘻嘻地说:“不用和我客气啦,将来我们是盟友呀,你一定要让你的皇帝多关照乐越喔。”

昭沅用力点头,琳箐眉花眼笑,拉着它的袖子一同向青山派的方向走,论武场上鼓声响起,又是一场比试结束,另一场比试将要开始。

青山派的拳脚比试要明天才能开始,众弟子们三三两两地钻在论武场外的人堆中看热闹。唯独乐越坐在一旁的草地上,皱着眉聚精会神地在地上用树棍写写划划。

琳箐拉着昭沅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吟吟地凑到近前:“你在画什么?”

乐越摸着下巴道:“画战图。想一想下面的几场怎么组合才能赢。”

昭沅在他身边坐下:“可是,参加每场比试的人不都是由对方抽签决定的吗?你怎么组合?”

乐越用手刨了刨后脑:“唉,就是因为这样,才要计算各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