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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7)

乐越心中安慰了一些,他这边比上不足,比下倒还绰绰有余。

乐越反省挽棍花华而不实可有可无,还是先从基础打起较好,又带十个兵卒先练习扎马步。那几人不大乐意,向乐越道:“小哥,你东一榔头西一锤子,到底要我们做哪样?上战场打仗是要向前冲,你让做的这种,也就蹲茅坑好使吧。”

乐越道:“几位兄台莫要和我开玩笑,我知道军中也要练马步,行军当然要先从马步扎起,下盘稳固,不会走两步腿酸见了敌人腿抖,才好上阵打仗不是。”

那几人又道:“就算你说的没错,那扎马步也是项基础的长远工夫,六天而已,扎了有何用处?说不定因为腿蹲麻了,上场反而输了。我们哥儿几个也是为小哥你着想,是吧。”

话虽糙,却有理,乐越有些犹豫了,想一想,决定改练棍法。青山派有一套上敲脑袋下拌腿的绊缠棍法,很是实用,正可以用在此处。他向十个兵卒抱抱拳:“各位,在下这次全要仰仗各位帮忙,多多有劳,今天收工后,一起去吃饭,我请客。”

十个兵卒这才勉强精神了一些,拎起棍子,跟着他演练。

这十人练到傍晚,一套棍法才学会了前三式,互相演练时,更是乱七八糟,挥棍乱敲。乐越安慰自己,也就和师弟们练的一样烂而已。

日落西山收兵时,乐越已是灰头土脸,疲惫不堪。南宫苓踱过来和他搭讪,充满羡慕地认真说:“乐兄,你练的真好。我这辈子只被长辈练,从没练过谁,实在不知如何做起。”

乐越诚实道:“实际我也是焦头烂额,毫无头绪,乱练而已。”随即提点南宫苓,“南宫少爷你可以按照你家长辈的方法来练他们。”

南宫苓苦恼地摇头:“不行,我们南宫家训练子弟的方法,是很多长辈一起练一个,这样一个练很多的方法我不知道。”

乐越拍拍他肩膀:“那就只能靠南宫少爷你慢慢领悟了。”

南宫苓有心向乐越学习,乐越喊上他带的十个兵卒去馆子里吃饭,南宫苓立刻效仿,连酒馆都进了同一家,索性拼在一个包间内,二十二个人一起吃了个痛快。

酒足饭饱后,天早已入夜了,南宫苓与乐越搭伴回行馆,南宫苓喝得有点多,舌头微有些大,话微有些多,万幸步履还算稳健,一路絮絮叨叨和乐越聊了很多。

南宫少爷道,其实他不想来参加郡主招亲。郡主身份高贵,又能拿刀枪,上战场,定然不是等闲角色。南宫少爷只爱温顺的小花猫,不爱母老虎。可是他爹提前打听到文老爷的私生子要来参加招亲,为了南宫家的面子,非把他送来不可。他爹说,娶不娶在其次,重要是参与过。为了防止他半路开溜,还特意委托婶娘南宫二夫人一路押送。

南宫少爷充满痛苦地说,乐兄,我真的真的不想娶,但我又不想输,南宫家的人不能输。乐兄,我很矛盾,我该怎么办?

乐越恳切地回答他,这个问题有点难,我也不知道。现在我连自己都保不住,帮不了你。

南宫少爷的表情更痛苦了,长叹一口气:“我为此事,日日苦恼,在行馆中被婶娘看管,不好表露,恐是太过郁结,最近每每愁苦时,心口处肋骨之间好像堵了块东西,隐隐作痛。”

乐越关切向南宫少爷道,别是他行功时真气岔道,多顺一顺较好。

南宫少爷道:“唉,这种痛和真气岔道不同,只是在深深深深吸气再吐出时,隐隐有感觉而已,我看医书上说,失眠多虑,肝脾虚火,便容易出现这种症状。”

乐越也试着深吸气,再吐出,竟感觉自己的下面几根肋骨处的内里也有些滞堵和隐隐的刺痛。遂向南宫少爷道:“我也有。”

南宫少爷得知有人同病相怜,十分欣喜,向乐越道:“肝脾虚火很伤身,我最近几日准备按书上所说,用冬瓜捣成汁水,日饮一碗,据说清肝利胆,能好很多,乐兄不妨也试试。”

乐越谢过南宫少爷指点,再一路聊到行馆内,直到游廊岔路处,方才告辞各自回住所。

昭沅、琳箐、洛凌之和杜如渊都在等他,居然连应泽都在,没有吃饱了跑去睡觉,乐越很感动。

他臀部还没沾到凳子,就被连番地询问情况如何。琳箐道:“我和昭沅应泽有使隐形术偷偷过去看你哦,当时你正在和一群人在空地上耍棍子,我们怕耽误你,就回来了。为什么让你们每人和一群兵在一起耍棍子?”

乐越无力地道:“那不是在耍棍子,是在练兵。”

琳箐大惊:“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练兵?”

应泽咽下糕点肃然道:“怎样,被本座说对了吧?本座说一定是练兵,傻练兵,小麒麟非嘴硬说你不会那么傻,肯定是在做另一件很有内涵的事情,譬如耍棍。”呵呵笑了数声。

琳箐咬牙:“哼,不就是每天帮你跑腿买零嘴么?我愿赌服输。”

昭沅默默地帮乐越端茶,又递给他一块湿手巾,洛凌之问乐越:“乐兄,你们不是要比武么?为何突然改做练兵?”

乐越拿手巾擦了把脸:“我也不知道,今天到了校场后,宣布的规矩就是如此。”把规则详细一说。

琳箐道:“哦,原来如此,那么西郡王府倒没算乱定规矩,这的确只能算比武,不算练兵。”

她随即解释,军中所谓练兵,乃是从阵势、步法、攻守进退的规则到必须遵守的号令等全部在内的操练,以一为整,以整为一。像这种分出几人,各自演习枪棍,再互相比试,就是比武。只是,之前所有人都以为按照江湖规矩的比武成了军中常见的比武而已。

乐越恍然,没想到军中学问如此大,今天单是带几个人练习,他已经有些焦头烂额,手足无措了。

杜如渊插话安慰他道:“所谓隔行如隔山,越兄只是之前没接触过,不晓得门道而已。待摸熟门径后,再加之领悟和锻炼,便能突飞猛进了。”又问乐越,“不知越兄用什么方法带那几人?”

乐越详细地说了一下,琳箐和杜如渊都连连摇头,应泽嗤笑数声。

乐越摸摸鼻子:“我知道方法傻,我只在师门中带过师弟们,不晓得能用什么别的办法。”

杜如渊摇着扇子道:“越兄你首要错的一项,并非方法,而是态度。这十人分到你手下,你要‘带’和‘领’,便不能态度低于他们,亦不能相平。”

乐越刨刨头发:“他们只是暂时帮我忙而已,我并非他们的头领,更不是军官,本就应该平等相待吧,颐指气使,岂不变成跳梁小丑?”

杜如渊轻哂道:“又错,不低于并不等于颐指气使,今日十人明日后日就可能是千人万人,驭兵者、驭国者,先要懂得驾驭人心。”

乐越砸砸额头,琳箐阻拦杜如渊道:“书呆子,你那个什么御心之流太高深了,还是先从最实在处说,乐越现在带他的那十个人怎么练比较好?”

乐越起身道:“不然还是我自己先想一想,等真的想不出了,诸位再帮忙吧。”大步走到外面去洗脸。

琳箐呆呆看着他的背影:“刚才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应泽道:“没有,卿遥的徒孙说的没错,此事需他自己领悟。”

半夜,乐越又悄悄起身到屋外看月亮,昭沅尾随在他身后。

它看到乐越爬到游廊的屋脊上坐下,便也跟过去,站在他身边。乐越望了望它,并没说什么,昭沅小心翼翼在他身边坐下,乐越不说话,它也不说话。

坐了很久之后,乐越开口道:“我想说一句可能会让你泄气的话,我真的不适合做皇帝。我就是个天生的百姓命,发号施令,驾驭他人这些事,我做不来。”

昭沅轻声道:“我觉得你很合适,没人规定皇帝必须怎样做。”

乐越笑了一声:“皇帝就是管人的啊,管百姓,管大臣,管江山,管整个天下。”

昭沅默默地看着他,道:“我以为你从不会说自己做不到。”

乐越脸皮微微一僵:“人贵在有自知,我一向具备这种品质。”

昭沅沉默片刻,轻声道:“那你就不要勉强自己,按照你想做的去做。”

乐越苦笑道:“你这句话可真够伟大的……我做不了皇帝,你怎么办,就无法打倒凤凰了吧?其实,我算是你的负累。”

昭沅黯然,这的确是最让它感到沉重的问题,不过,它此时最想告诉乐越--

“你不是我的负累,我也不是你的负累。”

因为在知道乐越是它要守护的人之前,它和乐越,就是朋友。

结果怎样尚不可知。

但,我和你遇见了,我和你有缘。这便很难得,我很开心。

乐越闷头坐了一会儿,猛地站起身:“好吧,就冲你刚才这句话,这一回,我就认真搏一把!”

第二天清晨,乐越很早起床,在行馆不远处的小街边买了一大堆油饼烧卖茶叶蛋,装了一提篮,提回去呈到应泽面前。

应泽用筷子夹起一枚烧卖,端详良久,问:“卿遥的徒孙,你为何不去找小麒麟或是那只龟?”

乐越道:“他们都没打过仗,论境界,与你老人家无法相比。”

应泽道:“你既然知道用什么方法来求本座,怎么想不到如何让那些人听你的话?”

乐越愣了愣:“就算他们诚心帮,我不知道只用这几天该怎么练好。”

应泽吃了个烧卖,又尝了只茶叶蛋,才又开口:“是一个对一个,还是一队对一队?”

乐越怔住,道:“不清楚,王府的人没细说,不过,那么多人,单对单的话,有点……大概是一队对一队。”

应泽道:“大概?这都是大概,还怎么定方法?”

乐越沉默,片刻后向应泽抱抱拳头:“多谢殿下。两句话让晚辈豁然开朗。”

应泽傲然地笑笑,不做回应。

一起吃早饭时,昭沅发现乐越的眼睛直直的,还把剥下来的鸡蛋壳在碟子中分成两堆,用筷子拨来拨去。

琳箐小心地问他:“乐越,要不要我……”

洛凌之开口,打断琳箐的话:“乐兄,时辰差不多,你该去校场了。”

乐越这才猛地回过神,三口两口吃完饭,擦擦嘴道了声别,一溜烟出门去。

琳箐有些闷闷不乐,直到吃完饭后都没有再说话,洛凌之和昭沅收拾桌子洗碗,拿起琳箐面前的空碗时,洛凌之道:“让越兄自己考虑一下比较好。”

琳箐立刻抢白道:“我知道。所以我才什么都没说嘛。”她自己也觉得这句话说的太生硬,又转换话题,“还有,洛凌之,你比乐越更需要多知道些兵法及运用之术。你……对这些了解得多吗?”

洛凌之没说话,只是好脾气地摇摇头。

琳箐接着说:“那么,让杜书呆介绍你几本兵书吧,我和你研究一下。”

洛凌之微笑,点点头。

等洗完碗,收拾完房间后,琳箐去找洛凌之:“我们今天就开始研究吧。”

洛凌之顺从地与她在木桌边对面坐下。琳箐眨眨眼:“从哪里开始比较好?你什么都不会,又没有现成的兵书,呃,不然我们就从最简单的……”

洛凌之温和地开口道:“从训练几个人,小队对阵开始吧。”

琳箐看了看他,转开眼睛:“嗯,这样也好,不过,就是和乐越现在做的有点像,那也没办法,不可避免嘛……那么我们……开始吧。”

洛凌之的眼角微微弯起:“那正好,我还可以和越兄随时切磋切磋。”

琳箐抬起眼,恰好与洛凌之清澈的双眸对视,立刻迅速低头,抓起纸和笔,开始画小队的安排和各种对阵图。

杜如渊和商景出门去书坊中买兵书了,昭沅和应泽一起偷偷去校场看乐越,房中一时只剩下了琳箐和洛凌之。洛凌之的确资质悟性非同一般,琳箐毛毛躁躁地讲,他竟能一听便通,还举一反三,最后在纸上与琳箐画图对局。

把一张画满的纸拿到一边时,琳箐忍不住问:“洛凌之,你为什么一点牢骚也没有?”

洛凌之的神情有点疑惑。

琳箐干脆直接地说:“我为了和孙奔赌气,拉你下水……然后一直,也没有尽到做护脉神的本分。总是想着乐越比较多一点……你应该会有牢骚吧……”

洛凌之笑了笑:“我觉得没什么。”

琳箐睁大眼:“不是吧,我以为,谁都难免会有点生气的。”

洛凌之再笑笑:“我当时是很意外,但……别的没什么。还觉得,很有趣。”

琳箐的眼睁得更大了,洛凌之取过一张纸,提起笔杆:“可能我这个人比较无聊。”

到了傍晚,昭沅和应泽回来了。

昭沅说,乐越今天很顺利,那些人都很听他的话,他还把那些人分成两组,练习对战。

琳箐很开心,杜如渊和洛凌之也都露出喜悦的神色。

昭沅非常高兴地说,乐越比很多人做得都好。

应泽嗤了一声:“比他好的人也不少,那个孙奔比他强多了。”

琳箐皱眉:“怎么会?昨天我们看见过,孙奔明明比乐越差,他带的那些人都不动,坐在地上聊天。”

昭沅耷拉下脑袋:“可是他今天的确很强,数他最强。”

今天的演练,各组可以挑选地点各自练习,这样做,一来不会互相干扰,二来可以防止有人偷学他人的训练方法,以保公正。

乐越带着他的那队人在树林的一处空地上,昭沅特意找寻其他队看了一下,尤其是孙奔。连它都看得出来,那几人完全被孙奔掌控在手中,对孙奔的指令非常服从。孙奔让他们先单对单的对打,再把刚才对打的两个人分做一组,与另一组对打,然后再合成三人、四人、五人组,或六对四,三对七等等,拆开组合,既能练单战,又练配合和对局。均衡对局、弱对强、强对弱都顾及到了,异常周全。

和他一比,乐越那种分作两批或合练拳脚是……差了很多。

琳箐道:“孙奔做土匪头子这么多年,又打劫县城,自然经验多。乐越现在比他弱很正常。之后一定会比他强的!”拍拍昭沅的肩膀,“我们要对他有信心!”

昭沅重重地点头。

唯有应泽哼道:“单看资质,难。”

对老龙向着孙奔,琳箐很不忿,幸而应泽之后又负手,悠然远望:“若非有本座点拨,他这辈子休想超过孙奔。”

大家恍然醒悟应龙殿下在拐弯自夸,都不再说什么了。

昭沅看到桌上摆的琳箐和洛凌之所画对阵纸,捧起来仔细看,凑到琳箐身边:“能不能也教教我?”

晚上,乐越满身汗气灰头土脸地回来,对关于他突飞猛进的夸赞始终抱谦虚的态度。饭后,他去浴堂泡了个澡,等到琳箐洛凌之杜如渊等都睡下,又悄悄起身。

昭沅尾随在他身后,乐越又上到游廊的顶上,从怀中掏出一把黑白棋子,在屋瓦上摆。

昭沅到他身边蹲下:“要不要我帮忙?”

乐越对它突然出现一点也不意外,递给它白子,指着屋瓦道:“假如你的白子只能呆在这片瓦上,我的黑子在另一片,你的白子想要越过瓦缝,打败我的黑子,一对一会平局,你要怎样?”

昭沅先拿两枚白子,越过瓦片去碰乐越的一枚黑子,乐越又拿过另外两枚黑子,这样摆来摆去,竟然十分复杂,可以想出很多方法。

他们正在聚精会神地摆子对阵,昭沅忽然感应到一丝特别的气息,它猛回头,看见一旁的屋顶上站着一个锦裳的身影,那身影轻盈地飞掠过来,落在昭沅身边:“终于找到你这个小贼了!”

乐越讶然,是那个凰女凰铃?

昭沅站起身,挡在乐越面前:“我不是贼。”

凰女皱皱鼻子:“你就是!偷听贼!前天是我没办法追你们,才会让你们跑掉。我……”她话没说完,从她肩膀上飞起黄乎乎的一团,一头扎向昭沅,又蹭到它肩膀上。

凰女跺脚:“喂喂,阿黄,回来!”

乐越奇道:“这是什么?”向依偎在昭沅颈旁的黄绒团伸出一根手指,黄绒团立刻转过脑袋,往他手指上啄了一下,亲昵地蹭蹭。

凰女气得咬牙:“你这个和谁都熟的家伙,回来!”

乐越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昭沅也笑了。

凰女伸手从昭沅肩上抓回雏鸟,雏鸟不情愿地在她手中用力挣扎。凰女用手指弹它脑袋:“你,我回去一定告诉君座和凤桐哥哥。有你苦头吃。”

雏鸟缩缩脖子,继续不屈不挠地挣扎。

乐越笑嘻嘻地搭话道:“凤凰姑娘,你是不是奉你们君上和凤桐公子的命令来抓我们的?”

凰女清凌凌的双目扫了一眼乐越和昭沅:“我们凤与凰各有司职,只要不犯到我管的事情,我不会多管闲事。不过,那些别有用心的偷听贼被我抓到就决不放过!”

昭沅心虚地解释:“我们、我们只是想去看看澹台小姐长什么样子,好奇而已。”

凰女冷笑:“骗鬼!”

乐越道:“凤凰姑娘,深更半夜,你还是回去好好保护澹台小姐。这里虽然是郡王府,可不很安全,连郡王和王妃都被毒死了。你还是小心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