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进(公元1709年~1782年),字誉捷,号谦基,揭阳县梅岗都(今属广东省揭阳市揭东县)人。清乾隆元年(公元1736年)
进士,官至湖南按察使兼布政使,政声卓著。著有《爱日堂诗文集》《广东通志》《揭阳县志》。主纂《正定府志》五十卷。有关他的清政爱民的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
郑大进在任正定(今河北省正定县)知府时,十分注重教育事业,整顿地方治安,扶植农业发展,修建水利工程,受到当地老百姓的拥戴。
一天有两位妇人来到正定府衙前,长跪不起,老妇人手里举着一张白纸。差役一见,忙上前询问。老妇人哭哭啼啼说要告状。差役知道知府大人郑大进喜欢为平民百姓作主,马上跑进衙内报告了郑知府。
郑大进听后,吩咐立即升堂,命令将两妇人带上堂来。他知道老百姓十分怕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到衙门的,所以他和颜悦色地询问她们状告谁?为什么状辞上没有字?
那位身着破衣服的老妇人战战兢兢、断断续续地说:“民妇实在有天大冤情,才敢来惊动老爷。我要状告本乡族长程世通。民妇不识字,又没钱请人代写状辞,乡里识字的秀才听说我要告族长,谁也不敢为我代写,只好用白纸代替。”
郑大进要她慢慢地说出事情的经过。
原来正定府所属某县程乡,族长程世通,家里很富,良田数不清,财大势众。他与当地知县白大人是结拜兄弟,又与朝内某权贵是亲戚,所以在乡里说一不二,连保正一类的吏员都得让他几分。
这程族长已过半百,终日包揽官司,渔肉乡民,横行乡里。特别喜欢有姿色的中年妇女。尽管他家中已有三妻四妾,一旦碰到稍有姿色的妇女,或诱以小利,或施以淫威,千方百计把人弄到手。乡里及邻乡被他糟蹋的妇女不知有多少。这些受害者往往都屈服在他的淫威下,不敢声张,更不敢去告官。
这位老妇人的儿子叫程大柴,人生得粗壮,头脑简单,是个急性子。母子相依为命。几年前,大柴与邻居一位青梅竹马的姑娘结婚,这姑娘生得很漂亮。程大柴向程族长租田耕种,他的妻子勤于织布,一家三口,虽说住着两间祖传的旧屋,几年来还能勉强可以度日。只是近年来不是旱情就是水灾,庄稼连连失收,田租根本不能还清,致使拖欠程族长两年田租。程族长的手下几次上门催租,他们只有苦苦哀求。不是不想还,实在是还不起。某次,催租者偶然见到程大柴之妻,看她长得漂亮,就回去报告了程族长。
第二天,催租的人又来了,告诉程大柴说,田租新旧数可以不还,我家族长看在乡里乡亲的情份上,让大柴之妻到老爷家帮助织布一个月,即将田租抵消。大柴一听,觉得很好。可是他的母久闻族长的劣性,不敢答应。不答应又无力还田租,又不得已,大柴妻只好到族长家。这无异等于送羊入虎白。
果然,两天后族长就把大柴妻奸污了。大柴妻本想一死,只是现在家里还有两岁的小孩,只好忍泪苟活。她知道大柴的急脾气,也不敢说出。那族长尝到甜头,隔夜又来骚扰。这次遭到大柴妻的反抗。她手中早准备一把剪刀,说族长如再相逼,只有一死。
族长见她态度坚决,怕在家中闹出人命,只好灰溜溜地走了。可是,族长的淫心不死,两天后,他先是悄悄命人剥去大柴妻的衣服并且捆绑起来,自己才进去大发兽性。隔天,大柴妻趁人不注意,逃回家中,对婆婆、丈夫哭说此事。大柴一听,满面通红,怒冲冲走到族长家中,恰好遇到族长,他二话不说,挥拳即向族长打去。这时,程府家丁见状,急忙上前帮忙,乱打程大柴,把大柴当场打死了。
族长见出人命,慌忙命人将大柴的尸体拖到后园,深掩地下。
第二天,老妇仍见儿子没有归家,不知如何是好?村中有一乡民,悄悄告诉她,昨天曾见其子怒气冲冲跑进族长家中。老妇一听,知道儿子不是被族长囚禁起来,就是被族长打死了,反正是凶多吉少。正在束手无策时,族长又派人来将大柴妻叫到府中织布。老妇人没有办法,这才到当地县衙上告族长。
这位县令姓白,与程族长有八拜之交,自然是一个鼻孔出气。
但他仍装模作样受理,并召来族长询问。程族长一口否认。最后自然以查无证据,宣布族长无罪。由于老妇失子心切,年迈无知,也不追究她诬告之罪。白老太爷还格外开恩,要族长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提前放大柴妻归家,以便她照顾老人小孩。族长说,既然是县太爷旨意,我自然从命。
婆媳俩只有相对流泪,只恨苍天无眼,终日以泪洗脸。大柴妻忍辱苟生,侍奉婆婆,照顾孤儿。后来听说正定知府大老爷为官清正廉明,她们将小孩托人照顾,沿途行乞来到府衙喊冤。
郑大进听完这事,十分愤怒。他暂时安抚婆媳住下,马上派干练之人到程乡调查暗访,确实知道程族长在乡里一手遮天,干尽坏事,但因一来有白县令作后台,二来财大人多,乡民毫无办法。至于程大柴事,却找不到丝毫证据。
郑大进很想惩治这横行乡里的恶棍、淫虫,但苦于抓不到实证,正愁眉不展。他的夫人江氏说,让她和大柴妻交谈,或许有什么蛛丝马迹。郑大进素来敬重夫人江氏,知她生性贤慧,自然高兴。江氏与大柴妻详谈后,知程族长家有一专门负责挑水的老汉,是忠厚正直人。当日大柴妻受难,他总不时照顾、开导她。郑大进与夫人商议后,微服到程乡,他们暗中找到挑水老汉,言明身份,说明来意。老汉一听慌忙下跪,郑大进赶紧将他扶起,晓以大义,表明决心。老汉平日就不惯族长的所作所为,见知府大人微服调查,有心为民除害,就大胆地把平日所知全都说了出来,又详细叙述程大柴当日被打死及埋在后园一事。他告诉郑大进,事后程族长又堵住他的嘴,还给了他几吊钱。郑要老汉日后出堂作证。
数日后,郑知府命人到程乡请程族长到正定府,有公事相商。
族长一听,异常兴奋,命人挑选财礼以作见面礼,立即启程。
谁知到了正定府,只见郑知府高坐公堂,一派森严。不像请客,反倒像审问犯人。族长正在纳闷,郑知府突然把惊堂木一拍问:“来者可是程某人?”族长心里害怕,不由双膝下跪。郑再问一声,他方醒悟,说:“程世通拜见知府大人。”
第二天,捕快从程乡飞马来报,说在程家后园已挖得尸体,但仅剩下一堆枯骨,身份、面目已不能辨认。据验尸的件作当场检查,尸体头颅有明显被重物击伤痕迹。郑大进立即升堂再审族长。询问后园户体一事。族长自昨天被郑知府请来,又在公堂上询问程大柴一事,知那两个妇人又来告状。经他巧言,知府好言相慰,知道知府没有抓到证据。又将礼物全部收下,暗想问题不大。这样整夜不能入睡,忧喜参半,总是胡思乱想。今日一早被叫到公堂,经这一问,心中惊恐,但立即镇静,说那是一个家丁得传染病之后死去,怕传染他人,匆匆埋于后园地下深处。家丁姓甚名谁也说出来。郑又追问,为何头颅有被打痕迹?族长干脆说不知道。如果大人不信,可查问此事是否属实。原来,程家确有一家丁患传染病,不过没有死在程家,而是被族长赶走,生死不明。族长这才敢捏造事实,说得有鼻子有眼。郑大进听后,又命人将挑水老汉的证辞说出来。族长则大喊冤枉,说这都是下人对他的诬告。郑知府见族长狡辩,命差役对他施以严刑,但他咬紧牙关,死不供认。知府只得暂时将他囚禁于大牢中。
刚退堂,白知县匆匆来见郑知府,拿出其座师给郑的信。信中先是对他的才干称赞一番,然后要郑将族长交给白县令审理,不劳他费神。又说,一个刁妇片面之辞不可轻信。显然,这是白县令用他的座师权势来压郑大进。郑大进毅然地对白县令说:
“此案已近尾声,不用再烦县令。事后本官会将案子详情上报。”
说完不等白县令再说,就立即吩咐送客。白知县没有想到郑大进硬软不吃,非常气愤,但也无计可施,又气又恨,只好离开了正定府衙。
白县令走后,郑大进立即写出布告,四处张贴,说程族长如何奸污大柴妻,如何打死程大柴,本官将严惩之罪。要乡民有冤喊冤,有仇说仇,正定府要为民做主。布告一出,四方乡民为之雀跃。到了下午,果然收到不少告程族长的状辞。郑大进干脆敞开公堂,让乡民旁听,再次审问程族长。
开审时,人山人海,把个正定府衙围得水泄不通。当乡民看见程族长被押出来时,群情激昂,喊声四起。平日八面威风的程族长,被这一场面吓傻了。他全身像散了骨头一样,双脚不听使唤,硬是被差役拖上公堂。耳旁但听郑知府将惊堂木重重一拍,厉声斥问。
接着,有人将告族长的状辞一一大声宣读。程族长在这情境下,不得不一一供认。郑知府判程族长死刑,待上报后于秋后斩首,命人先将他押入死牢。围观乡民人头攒动,大声欢呼,称赞郑知府为民除了害。
郑大进恐怕夜长梦多,立即整理详细案情和判决情况,连同乡民状辞,命差役快马呈送上级。至于族长所送礼物,全数归公,其中的银两用于修建正定府孔庙。因为程族长罪恶太多,郑大进的案情审理得有理有据,铁证如山。即使有白县令及他的座师想为族长脱罪,也怕危及自身,最后也只好沉默了事。程族长终于在秋后被斩首,部分财产被没收。斩首那天,乡民高兴得如同过节一般。
名师点评:
尽管后来郑大进总纂《正定府志》五十卷没有涉及此事,但“郑知府惩治恶族长”,不畏权贵,为民做主,却在民间历久流传。郑大进不畏强权,秉公执法的故事,至今在古代廉吏历史的长河中依然光芒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