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黑暗的种子
高高的魔塔里,匹考克的动作因为那阻止的吼声暂停下来,像是电视剧结束时的画面定格。
“潘多拉大人,求你不要这样做。”在那片暗影中,几声远远的脚步声之后,走出来的人有一张匹考克如此熟悉的面庞,是他的父王伦道夫。此时,他浑黑的眼眸已经重返清澈的本色。
神使潘多拉瞟了他一眼,“是你?”
听潘多拉的语气,她与王伦道夫似乎相识已久。
“潘多拉大人,我恳求你放过他。”王伦道夫语气谦卑,一边说着一边向匹考克徐徐靠近。
“难道你想要撕毁契约吗?”潘多拉的脸色突然变了,好像晴空突然蓄满了乌云,“你清楚那后果是什么。”
“契约?”匹考克的眼角泛起了一丝警觉,“莫非……父王他……”
而就在这时,潘多拉收回了握在手中的黑色羊皮卷。匹考克顿觉心中一寸鼓胀的期待冰冷地瘫软下来,有一种难以表述的失落感。他的目光被那握在潘多拉手上的羊皮卷牵引着,随着她逶迤的身姿,来到了那紫水晶七星阵的旁边。
“你是不是忘记你曾许下的那个愿望了?来,我来帮你回顾一下吧。”潘多拉说着,把匹考克的愿望魔法球放回了紫水晶七星阵,那愿望魔法球攸地钻进去,像是回到了水里的鱼儿,依附在一个水晶柱旁边。潘多拉又把手伸进紫水晶七星阵里,轻轻地托起又一个愿望魔法球,这个魔法球与之前的愿望魔法球不同,是黑色的。她把这个愿望魔法球托在了双手间,眼睛轻轻闭上,再次念动咒语:“紫水晶之光,愿望之上,七星轮转,心踪毕现!”
那愿望魔法球包含的隐秘愿望显露出来:“让我的王者荣威永驻,我不惜为此付出一切!”
“这……”匹考克读罢这个愿望的内容,心里咯噔一下。
“5000前,这个愿望乘着一股王者之气来到了我的紫水晶七星阵,那是光临这里的第一个王者的愿望,这个愿望这么的奢华,但是我还是能够帮助他实现它。”潘多拉说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伦道夫。
王伦道夫的脸庞像是一团烧起来的火。
“只是那需要一个小小的条件,可你答应了我,与我签订那份契约。你不会都忘了吧?”她说着,又慢慢地双手合十,操作最简单的魔法,她用手在匹考克的眼前轻轻一抹,一幅生动的影像赫然浮现出来:
斓希斯神殿,星祭司希伯来刚刚为初生的暗星王子进行完一次艰难的占星。
“是‘冠冕碎裂’之相。”星祭司希伯来的话语如铁凿砸破坚冰一样打破萦绕整个大殿的沉默。
王伦道夫闻言,身体微微一颤,他知道,那意味着他的王者至尊与王族荣耀将遭遇威胁“你先下去休息吧,有劳星祭司了……让我静一静……”他对着希伯来无力地摆了摆手。
希伯来用星杖拄着地面,走向斓希斯神殿的魔法门,步履蹒跚。
王伦道夫坐在王者宝座上,用手拄着下巴,忧思重重。他的眉头紧锁着,内心响起欲望的强音:“让我的王者荣威永驻,我不惜为此付出一切!”
突然间滚滚的黑色云雾在空旷的斓希斯神殿中凭空氤氲出来,一个手持星杖,裙裾飞扬的女神摸样的女子在那云雾中现身。
王伦道夫慌忙跪地:“我尊贵的神使潘多拉。”
“孔雀座的王者伦道夫,这可是你的愿望?”神使潘多拉说着,把一个愿望魔法球放到了王伦道夫的手中。
王伦道夫接过那愿望,脸色骤变,惶恐又迷惑。
“我潘多拉拥有伟大的天神宙斯赐予的潘多拉魔盒,在那里面有女神雅典娜亲赐的希望之源,我可以帮助你实现你的愿望。”神使潘多拉声音空灵。
王伦道夫的眼眸亮了起来,燃起了丛丛欲望的火焰。
“与我签订黑暗の契约吧,效忠于黑暗,永生永世,你的愿望便会实现!”潘多拉说着,从她宽大的袖口中拿出了一个被染成黑色的羊皮纸,那上面烙印着红色魔法咒文,“请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吧,我不朽的黑暗魔法师。”
王伦道夫轻轻地起身,用魔法的光华,把自己的名字烙印在了那张“黑暗の契约”上。
随后,他从宝座上起身,驾着独角兽轩车,匆匆地奔向暗星云无极,探望他刚降生的两个王子。
画面在这一刻收拢成一个光点,再猝然消失。
匹考克不禁哑然失色,父王伦道夫竟然在他们降生之时就已经和潘多拉签订了“黑暗の契约”!他因为无法驾驭黑暗的力量而发生惊变……弑杀母后阿芙拉和弟弟艾莫尔……难道都是因为这“黑暗の契约”在作祟吗?
他看向父王伦道夫,眼眸中是明晃晃的拷问。
王伦道夫在那灼热的眼神的炙烤下低下了头。这是自己心底阴暗的私欲,这是他想埋在内心最深处的黑色秘密。他的思绪乘着时光之翼又重返到5000年前,在那时,他闻听暗星降世,唯恐“冠冕碎裂”的星象应验,毁断自己的王权,于是他与神使潘多拉签订了黑暗の契约。其实在黑暗の契约签订之前,他就已经在暗中修习黑魔法了。所以一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黑暗の契约”泯灭了心性,还是如王后阿芙拉所言他无法控制黑魔法的暗黑能量,而让那占据了灵魂的主导……然而,此时此刻,究竟是何原因好像不是最重要的了,重要的是大错似已酿成,他悔之已晚。
而此时,匹考克的内心也被搅乱了。他不知道自己签订了黑暗の契约就会不会也像父王这样泯灭心性,然而他又看了一眼躺在自己面前的艾莫尔,他又觉得自己似乎别无他选。
而就在这一对父子用眼神短兵相接,匹考克内心诸多挣扎的时候,潘多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们再来看看,这里还有一个愿望……”
怎么这里还有愿望与他们有关?这是匹考克和伦道夫没有想到的。
在匹考克和伦道夫疑惑的目光的注视下,潘多拉又捞起了一个愿望,她念动咒语,那愿望的内容又在一条魔法缎带上展露出来:
“请保佑我的孩子平安,哪怕献出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这个愿望,是他的母后阿芙拉的愿望。
“这……”匹考克的眼中又泪花盈动,他不禁想问,“为何母后的愿望也在这里,难道她也与潘多拉签订了暗黑的契约吗?”
2、黑暗の契约签订
潘多拉在眼前轻轻一抹,又一幅画面浮现出来。
无极星云里,刚刚诞下一对双生王子的王后阿芙拉大汗淋漓,略显狼狈,只是燃烧着的母性的成就感让她的眼底仍然映着奕奕的神采,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自己的孩子。然而,当助产的女仆把两位王子抱到她眼前时,她的眼眸突然黯淡了。她看到其中的一位王子灿若骄阳,另一位王子却暗如永夜。
“难道……是双生星的星盘发生了吞噬吗?”这对于她而言简直是凌空霹雳。
她让女仆把那个苍白虚弱的王子抱过来,她把他搂在怀里,神情充满忧伤。她知道他从这里开始的命运将会布满曲折。而她刚把艾莫尔抱在怀里,那边匹考克就大哭了起来,于是她让女仆把他也抱过来。
就这样,她抱着这两个孩子,悠悠地说:“我最爱的孩子,你们长大了以后会有不同的命运,但是你们要记住,你们脱胎自同一个母体,是兄弟,要共经风雨,相亲相爱,至死不渝。”然后,她把两个孩子和自己的额头抵在了一起,在心底虔诚地许下了一个心愿:“请求神明保佑我的孩子,哪怕让我为此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而就在这时,在她的身边突然氤氲起一阵雾气。所有的仆人在那一瞬间像是失了神一样地定格在那里。神使潘多拉缓缓从那雾气中脱身而出。
王后阿芙拉本能般地把两个孩子搂紧。
“是你的愿望把我带到了这里。”潘多拉幽幽地说。
“我的愿望?”阿芙拉疑惑地问。
“对,我来保佑你的孩子。因为不测已经在向你左手边的王子逼近。一会儿,他的父王将会来到这里,会因为他对王族荣威的执着而暗起杀机。”潘多拉说。
阿芙拉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潘多拉的话语戳中了她内心的担忧,她看着左手边那苍白虚弱的面庞,听着他孱弱的呼吸,不禁潸然泪下。
“而我,拥有女神亲赐的希望之源,可以激活你的愿望而让你的孩子化险为夷。”潘多拉说着,拿出了一张染成了黑色的羊皮纸,“与我签订黑暗の契约吧,效忠于黑暗,永生永世,你的愿望便会实现!”潘多拉对她说。
她看着潘多拉的眼睛,犹豫不决。
而这时,外面传来了王伦道夫轩车驶来的隆隆声。
她这才在急迫中痛下决心,用魔法光华,把自己的名字潦草地烙印在了那张“黑暗の契约”之上。
画面又收拢成一个光点,再猝然消失。
匹考克的眼神还停留在刚刚魔法画面浮动的位置,若有所思。而在内心激起更大的翻涌的,却是王伦道夫。他万万没有想到王后阿芙拉竟然紧随其后也和神使潘多拉签订了黑暗の契约,不禁喃喃自语道:“5000年前我在斓希斯神殿里已经对艾莫尔暗动杀机,然而我站在无极星云中的时候,内心的杀机突然散去……”他的内心翻涌,残酷的真相浮出水面:“我以为是在面对孩子的时候,为父的仁慈让我对他心生怜爱,原来并不是,是因为王后阿芙拉所签订的黑暗の契约……”
匹考克还在久久凝视着刚刚魔法画面浮动的位置,他的耳边还回荡着母后阿芙拉浓情的话语连同她虔诚的心愿:“我最爱的孩子,你们长大了以后会有不同的命运,但是你们要记住,你们脱胎自同一个母体,是兄弟,要共经风雨,相亲相爱,至死不渝……请求神明保佑我的孩子,哪怕让我为此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母后葬身冥火中的惨烈画面……他眼眸中燃起一团怒火,他把脸转向潘多拉,发出了凛凛的质问:“我的母后既然已经与你签订了黑暗契约,你为何让她那么悲惨地葬身在冥火之中?”
“那是她的心愿的一部分,她的愿望中说,哪怕付出生命也再所不惜,我为她实现了这个愿望,而她兑现了她的生命。”潘多拉幽幽地说。
“可是既然我的母后已经用她的生命祭奠了她的心愿,你为何还让我的弟弟艾莫尔遭遇这样的不测……”他说着,眼神又落在了被安放在魔塔地面上的艾莫尔身上,“你不是应该按照我母后阿芙拉的心愿,来保佑我们吗?”
“当年我散尽了你的父王伦道夫心中的杀机,在死神面前截下了你的弟弟艾莫尔,而今我又把自我了断的你从黄泉之路上拉了回来,你母后阿芙拉与我签订契约的愿望,我尽数履行,并未有违。”潘多拉淡然一笑,朝着他款款走来,“所以……只要你现在在这张羊皮纸上签字,你的弟弟艾莫尔,就会重新站在你的面前,亲切地唤你哥哥,对你展露笑容。这一定是你最期盼的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吧,而这不也是你母后阿芙拉的嘱托吗?共经风雨,相亲相爱,至死不渝。”
匹考克看着朝着她走来的潘多拉,脑海中过电影一样地闪过记忆的碎片。
“而且我还为他准备了一个特别的礼物,你看……”她说着掏出了一枚黑水晶骷髅头指环,“这是‘暗夜之殇’指环,佩戴上他,身为暗星的艾莫尔就可以不再惧怕光亮,他可以走出那暗黑的无极星云,在外面的世界里,看云,听风,沐浴星光……”
她的这些话,像是技艺高超的射手射出的精准箭矢,句句射中匹考克内心最柔弱的靶心,他注视着躺在地上的艾莫尔,脸上浮现的神情带着轻柔的暖意,“在母体中我吸进了你的全部光华,而今,我应该把那个光辉的世界再还给你。”
于是,他对着潘多拉伸出了双手。
而潘多拉则把那张被浸染成黑色的羊皮纸卷交到了那伸出的双手上。
王伦道夫想要上前阻止,却突然被不知源自何处的魔法攻击击中,瘫倒在地。
匹考克一笔一划地把自己的名字烙印在了那羊皮纸卷上,像一个郑重的仪式。
“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潘多拉座下的黑暗星座魔法师,将永世效忠于黑暗。”潘多拉说着,又轻轻地勾动手指,一个紫色的光球从水晶七星阵里升起,朝着艾莫尔飞去。它落到艾莫尔的嘴唇上,在那里短暂停留,闪耀了三次,才像是被吞进去的药丸一样消失不见了。
艾莫尔的身上像是被裹了一层蜡一样,发出白光。
匹考克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觉得自己的心跳从未如此有力,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把“暗夜之殇”的黑水晶骷髅指环套在了艾莫尔的食指上。
艾莫尔的手指痉挛一样地动了动,他的眼睛也缓缓地张开,依稀的光在他的眼底勾勒出匹考克的面庞。他听到他轻声唤:“弟弟,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