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隐秘的较量
匹考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索菲亚神殿里。华丽的鎏金滚边的水晶床榻上,他被包裹在圣兽夜枭华贵的毛皮中。当他的眼睛微微张开,进入眼眸的光线让他的眼睛微微刺痛,让他有一种与光明久违的错觉。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的片段像是打翻的拼图碎片一样散落在脑海中,让他有些茫然。
母后阿芙拉守在床前,父王伦道夫也在。
“我的孩子,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母后了。”王后阿芙拉说着,用手轻轻地抚摸匹考克憔悴的脸庞。母亲的抚摸像是清凉的泉水流入他的心间,让他觉得清醒了好多。
王后阿芙拉对着远处的女仆摆了摆手,女仆迈着轻巧的步子,端过来一个水晶盏,晶莹剔透的水晶盏里盛着蜂蜜一样的金黄色琼浆。王后阿芙拉优雅地起身,把水晶盏接过来。
女仆走上前来把匹考克扶了起来,王后阿芙拉把水晶杯盏端到他的嘴边,慈爱地说:“把它喝下去,我的孩子。”
匹考克干裂的嘴唇碰到水晶盏的边缘,里面的琼浆竟然如此清润甘甜。他把那金黄色的精华一饮而尽。那琼浆掠过喉咙,清凉滑爽。瞬时他感觉一股“灵气”直冲脑海,那种感觉再神奇不过,就好像独自在漆黑的夜路上漫长跋涉,前方突然绽起斑斓的焰火,那一瞬间的惊喜和感动让他精神大振。白发、光镜、瘴气箭矢……几幅画面飞掠过他的脑海。记忆像是经由双眼曝光而潜伏在思绪底片上的景致,在这琼浆的作用下显露影踪。
这时,王伦道夫也走到了床榻边,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匹考克的手背。“是啊,我的孩子,你竟然被梦魇缠绕了这么久。”
匹考克觉得脑海中一阵激荡,紧接着胃里也翻江倒海。他慌张地推开水晶杯盏,把头探出水晶床榻,一阵干呕。
王后阿芙拉赶忙扶住他的肩膀。被王后这样一扶,有一股强大的魔法能量顺着他的臂膀汇入匹考克的身体,那些险些要冲出喉咙的琼浆止住了步伐。胃肠平顺,脑海的波荡也平复了下来。
王伦道夫抬起头来,看向阿芙拉,脸色阴沉,目光灼灼。
即使匹考克有看到真相的天赋,也读不懂那表情中的复杂内容。
王伦道夫拂袖而去,他宽大的衣袖在偌大的神殿里激起清冷的风。
匹考克疑惑地回过头去,正看见母后阿芙拉的目光追随着王伦道夫踏出索菲亚神殿的锵锵步伐,渐渐地冰封,面若冰霜的她和匹考克记忆中的温情的母后判若两人。
匹考克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身体竟然成为了父王母后彼此刺探的竞斗场。疑问随之也泛起——母后给自己喝下的究竟是什么?父王刚刚又在验证什么?白发,光镜,瘴气箭矢……这浮现在脑海的记忆怎么有一种疏离的感觉,感觉是自己的,又好像不是自己的……自己怎么会躺在母后寝殿的水晶床榻上,自己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他完全记不起来了,他觉得自己的头好痛。
“我的宝贝,你再睡一会儿。”王后阿芙拉说着,服侍匹考克轻轻地躺下。
匹考克听到的母后的声音又恢复了如常的温柔,他转过头看向她,她脸庞上冰封的表情已然消失,刚刚那一瞬的冷漠表情像流星一样稍纵即逝,甚至让匹考克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匹考克把头搭在了云枕上,眼皮像是压地的乌云一样沉,很快他便昏昏睡去。
王后阿芙拉垂首看着睡梦中的小王子,倾城的面庞上笼罩着母性的光辉,像是艺术大师面对凝结心血的浓情之作,目光充满了慈爱的欣赏。“它”或许不是最完美最杰出的,甚至有显见的瑕疵,但是这都不影响她把“它”视为至宝。只不过此时她的目光中夹杂了一份不明所以的眷恋,像是温热的牛奶里加了咖啡,泛出淡淡的回味悠长的苦涩。
睡着了的匹考克,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像是化不开的忧伤,这让王后阿芙拉想起他年幼的脸庞上不时显露的与他的年龄不符的孤独的神情,她很想知道此刻他正徜徉在怎样的梦里。
她的手轻柔地抚上他的脸,用食指轻轻地触碰那皱起的眉宇,她想把那抚平,就好像想抚平他永世的忧伤。泪水缓缓地蓄满她的双眼,这时才在她那泪光盈盈的眼眸中看到,那不明所以的眷恋,原来是离别的温柔倒影。
“我的孩子,母后可能再也不能再陪伴、照顾你了,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还有艾莫尔……他是你的弟弟……母后把他也托付给你了……就让你替母后守护他,补偿对他的爱吧……”她这样想着,泪水从她的眼角中溢出,滴落了在匹考克干涸的嘴唇上。
她站起身来,起身的动作带着一丝痛下决心的决绝,她拖着高贵繁复的王后长袍,走向索菲亚神殿华丽的魔法门。她没有回头,怕自己会舍不得走。
那滴落到匹考克的嘴唇上的泪,化作他梦境里散不开的雾气。
他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嘴角甚至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那是因为往昔的美好风尘仆仆地穿越时光闯进了他的梦帐,即使是梦中的雾气也拢不住那上面散发的幸福的光芒。
他梦见——
在索菲亚神殿华丽的窗前,他坐在母后的怀里,窗外宇宙苍茫,星河曼妙。王后阿芙拉轻轻地拥抱着他,摩挲着他的头发,他的发丝软得像黑天鹅的绒毛。王后阿芙拉指着远处的一颗蔚蓝色的星球,对他说:“你看那里,我的孩子,那是地球。”
“妈妈,她为什么是蓝色的?”匹考克的眼睛看着那颗星球,好似充满向往。
“创世女神格蕾娅在诞造宇宙的时候流下的汗水落到了那颗小小的星球上,化作了浩淼的海洋,你看到的蓝色是海洋的颜色。”王后阿芙拉说。
“海洋……”匹考克学语般地重复。
“对,伟大而威严的波塞冬大人就是统领那海洋的神明,在那海洋的深处有他灿烂夺目的金色宫殿。”王后阿芙拉说。
“怎么,海神波塞冬大人不像其他天神那样住在神界吗?”匹考克问。
“当然奥林帕斯山上也有他的一席之地,只是他大多数的时间都不在神域。他手持三叉戟,坐在金鬃独角兽轩车里,掠过海浪,威风凛凛,他的圣兽海豚在他的身边飞跃……”
随着王后阿芙拉的讲述,一幅海浪翻涌的画面浮现在匹考克的脑海中。
“匹考克,你看……”王后阿芙拉说着,把手虚握成拳,伸到了匹考克的眼前。
匹考克被指缝间透出的蓝光吸引,他迫不及待地把用手把王后的手扳开,“是海豚!”他尖叫起来,稚嫩的脸上洋溢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这是一枚海豚胸针,它是源自海洋之心的海神波塞冬的圣器之一,是非常珍贵的法宝。”她说着,语气郑重起来,这让匹考克顿时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神圣,“我现在把它送给你,你要把它戴在胸前,它会守护你。”
“嗯。”匹考克点了点头。
王后阿芙拉随后把这枚海豚胸针别在了他的衣襟,她在别这枚胸针的时候,眼眸中突然风云涌动,像是有细密的心思卷在其中。
这个梦境翩然飘散,而另一个梦境紧随其后……2、梦境的指引匹考克躺在索菲亚神殿的床榻上,沉沉地睡着,徜徉在梦境中。
在梦里——
悠扬的乐声响起。
王后阿芙拉站在一朵七彩云朵上,披着霓虹,她手持芦笛。乐声轻灵,让人内心宁静,灵魂绵软,想沉堕到梦境暖暖的怀抱里。
“妈妈,妈妈,是什么曲子,听得我好想睡啊……”匹考克仰起头来问她。
“这是神使赫尔墨斯的催眠曲。他就是用这首曲子让百眼怪闭上了它的100只眼睛,这才让他有机会救出美丽的伊娥。”王后阿芙拉说着蹲下身来,把匹考克揽进怀里,把芦笛凑在他的嘴边:“我的孩子,你来试一试……”
匹考克把唇凑近那芦笛,轻轻吐气,那气息激起的声音突兀又刺耳。
他羞怯地把头缩回来,歉意地仰起头看着母后。
阿芙拉甜甜地笑了起来,“来,妈妈教你。”
于是,就在那一朵祥云上,他第一次吹起了芦笛。
在他终于学会了这首曲子的时候,王后阿芙拉把这把精致的小芦笛送给了他。她把它郑重地交到他的手上,眼神中带着嘱托。
从那之后的很多时光,在索菲亚神殿里,在茫茫的斑斓云海,在遥远的孔雀之森都留下过他吹起这首曲子的身影。
他梦见——
在索菲亚神殿里,匹考克躺在神兽夜枭雍容的毛皮里,瞪着眼睛说:“妈妈,我睡不着……你吹奏催眠曲让我入睡吧。”
“我的孩子……”阿芙拉爽朗地笑了起来,“那催眠曲是被伟大的英雄用在战场上的,它可不是用来哄小孩子睡觉的摇篮曲……”
“可是我睡不着……”匹考克哀怨地说。
“妈妈唱歌谣哄你入睡吧。”王后阿芙拉说着,唱起了一首淡淡的歌:
如若相逢一生仿若一刹
几番天涯清歌信手漫撒
苍颜白发双泯双华
难与他共春暇
一场颠倒梦一生锁枷
如幻如化执念长劫无解
生死河难渡十方虚空无际无涯
……
匹考克听着歌谣,眼睛还是瞪得大大,丝毫没有睡意,他问:“妈妈,你唱的是什么?”
“这首歌叫‘蜃楼·双生刹’,唱的是双生花的传说。”王后阿芙拉说。
“双生花?”
“对啊……相传有一个神秘的大陆叫做卡娜米雅,在那片大陆上有两个王国,幻雪帝国和炽火帝国,居住在上面的是冰族和火族的精灵,冰族精灵有纯白色的头发和冰蓝色的瞳人,火族精灵的头发和瞳人都是赤红色,他们就和他们所叫的名字一样,水火不容,互相敌对,圣战每隔千年就会爆发一次。在幻雪帝国,王后生下了一对双胞胎王子,但是他们刚生下来,王就发现其中小王子的白色的头发中竟然夹杂了几缕红发。王后的眼神闪烁,王这才知道自己所迎娶的王后并不具有最纯正的血统。他一怒之下处死了王后,本也欲将小王子一同处决,却因为王后的临死相求和虎毒不食子的本性显露而心软。然而为了顾及王族尊严,他把小王子囚禁到了冰狱里,让他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几千年的时光飞逝,王逝去了,大王子登上了王位,在母后遗梦的指引下找到了囚禁在冰狱里的弟弟。他与他紧紧拥抱,但是他的臣民们却要处决这位代表着王族耻辱的王子。登上了王位的大王子这个时候毅然地选择了守护他的弟弟,不惜冒着叛国的罪名带着他踏上了逃亡之旅。一日,他们在与追兵的战斗中身受重伤,被逼到了幻雪帝国的末端,路已绝,前面是陡峭的悬崖,悬崖下是海水与火焰纠缠、巨浪翻涌的冰火之海,那里是所有精灵的炼狱。”
弟弟握着哥哥的手,留下了悲绝的眼泪。他说:“哥哥,我不能再连累你了。谢谢你对我的守护,如果精灵的生命也可以轮回,来世我们还要做兄弟。”还没等大王子反应过来,他就转身投进了巨浪翻涌的冰火之海中,一个巨浪袭来,便不见了影踪。大王子悲痛欲绝,他眼望着冰火之海汹涌的海面,泪水凄然落下:“我不相信轮回,我要你在那冰火之海中,继续做我的弟弟。”紧接着,他便也纵身一跃,葬身冰火之海。
“然后呢……”小匹考克听得入了神,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
“然后啊,在很久之后的某一天,这一片被称之为精灵炼狱,没有任何生机的冰火之海上开满了一种神秘的花朵,它一蒂双花,两朵花亲密无间,一花洁白,一花赤红,散发着迷人的芬芳。这种花在后来被叫做双生花。”
在那一夜,那两朵花便开在了匹考克的梦里。
梦境还在继续,只是匹考克的眉头突然紧皱了起来。美好的梦境消散,恶梦如风暴来袭。
他梦见……
他梦见,在斓希斯神殿里,父王和母后沉色相对,彼此的眼神中射出冷冷的箭。紫色的火焰突然从母后的眼眸中烧起来,火苗从眼眶、嘴巴、鼻孔中钻出来。她的皮肤也慢慢地变成了发亮的紫色,火焰穿透皮肤燃烧起来,她的身体在那紫色的烈焰中化为灰烬……“不——要——”匹考克大喊起来。
匹考克在自己的惊声喊叫中醒来,头痛欲裂,浑身已经被汗水浸湿。他愣在了那里,像是脑海中出现了一段空格。脑海中的种种梦境纠缠,当让他惊醒的恶梦的画面再次浮现,他像是突然被按动了开关一样从床榻上弹起来,没有来得及踏上云靴就往斓希斯神殿狂奔而去。
斓希斯神殿里,魔法门紧闭,王伦道夫和王后阿芙拉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央,凛然对峙,这场面竟与匹考克梦中所见的场景如此相似。
3、暗能量爆发
斓希斯神殿里,王伦道夫和王后阿芙拉正在对峙。他看着王后阿芙拉,压低了声音问她:“你刚刚给匹考克喝的琼浆是什么?你是不是想唤醒他被我抹去的记忆?”
“你刚刚抚上匹考克的手背,竟全无半点为父的关爱,只是为了试探,对吗?”王后阿芙拉没有回答,反倒是转而质问他,“而且,你的星等级低于匹考克,你怎么可能抹去他的记忆?只不过是依仗自己比他年长,累积的魔法能量比他多一些而一时压制他的记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