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心解释道,“少宫主,仔细看着。小宫主要教你新的剑法。你学会的只是基础中的基础,小宫主现在要教你的这套是幻仙宫剑法的入门剑法,如果你学会了,以后就能渐渐领会幻仙宫的独门武功。”
冷秋遥的天分有没有并不重要,但他确实很认真,很努力地去学,坚持着,只希望师父能说一句好。
但师父好像从没说过,总是那样无声无息地看着自己练完剑,偶尔会和自己过招,但也不做多余评论。
冷秋遥不知道自己回想的是些什么事,只觉得对师父和幻仙宫的思念越来越深,酒已空壶。
雪纷纷飘落,暗淡了灯火。冷秋遥没有丝毫醉意,想起白天的事,有些不安心,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了自己住的屋子,过三更天后,风才大了起来,很快吹灭了屋外的灯火。
大雪和着狂风肆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冷秋遥照例起身要出门,打算再给师父去一次消息,给师父问安,再问清慕容公子这件事。
推门出来,冷秋遥就闻到腊梅清香,雪累枝头,麻雀惊飞而去,雪掉落一地。
“早啊。”元鲤打了招呼神了个懒腰,吐出一口白气。
冷秋遥微微客气的笑,“元兄早。”
话落,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从元鲤的屋内出来了,打了个哈欠,“好冷。”
这时另外又有人道,“今天几位怎么走这么积极?”冷秋遥抬眼看去,见琴娘远远地走来。
琴娘已经梳妆打扮好,一眼看去很是美艳,明光照人,虽然耳后发间呆着一朵绢花扶桑,很是美艳风情,却不是风尘的造作,其实琴娘除了杏眼里的媚和自然的风情,并不像风尘女子,虽然有些古怪,但若是的处久了就会觉得,她其实有种自持、孤高。
元鲤玩笑道,“琴大姐是要去见情人?”
琴娘不怒反而笑道,“元公子才是,怎么不惜疼下枕边人。这大冷天,别冷着水灵的骆姑娘才是。”元鲤看了眼骆丝苒,显然骆丝苒穿得很单薄,但元鲤却并不担心。丝苒迷糊地瞥了眼琴娘,没说话。
冷秋遥拱手道“琴姑娘。”
琴娘对冷秋遥抱之一笑,“又去见你的那位凌大小姐?”虽有戏谑却并无嘲讽。
冷秋遥点头,虽然那之后,琴娘见自己都不很友善,不闻不问,但也没为难,而且今天她已经主动搭话了,冷秋遥很客气地道,“在下先去给师父去信,之后就去凌家庄。”
琴娘笑笑,“冷公子早去早回。”说完就愉快地下了楼,留给了雪地一片别样风情。
看得出琴娘很高兴,这点元鲤和冷秋遥很共识,只有迷糊的骆丝苒没什么反应,虽然她站在那儿,但似乎根本没睡醒。元鲤伸了个懒腰,拍了拍骆丝苒的头,骆丝苒随手打开元鲤的手,依旧睡意朦胧,元鲤笑,望着雪地琴娘落下的足印,猜测道,“该不会是云倾公子要回来了吧?”
“云倾公子?他去哪儿了?”冷秋遥问。
元鲤瞅着冷秋遥,“你难道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都不在明月楼。那天他带你回来后,第二天就不见了。”元鲤说完发觉自己似乎说多了,但收回已经来不及。
冷秋遥并没有追究元鲤的话,只是道,“我以为他在养病。”那天的事,以为他只是不愿见自己,原来是他不在。
“养病?”元鲤倒是迷糊了,“云倾公子看似柔弱,也确实病态深沉,应该是久郁成疾,但他却绝对不是会养病的人。”
“元兄似乎对云倾公子了解很多。”冷秋遥随意地道,那件事之后,始终没明白,突然觉得,“我觉得我一点都看不懂云倾公子。”云是飘忽的,而云倾公子却似乎是捉摸不到的,他活生生地在眼前,却仿佛不在一样,他仿佛并不是眼前的人。
元鲤摇头,不知为何,对冷秋遥的神情有点不安,却认定他不可能知道云倾公子对他的私心,否则不会继续留在这儿。元鲤笑笑对冷秋遥道,“你也没必要懂,反正你们也并不是深交。”
冷秋遥良久点了点头,“也是。”不是深交,也不敢深交,无缘深交,但总觉得似乎有点遗憾。
莫名回到明月楼那夜,自己模糊醒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云倾公子自言自语。
“为什么你要是冷秋遥,要是个男人?”
冷秋遥没有装睡的习惯,所以就睁开了眼,恰好看到云倾公子的侧脸,烛光映照下画出的轮廓有一种不似男子的温柔如烛,瞬间错觉地觉得熟悉。
云倾公子轻柔回头,波澜不惊,“你醒了?”
“云倾公子?你刚刚说了什么?”冷秋遥直接出口了,虽然唐突却并无后悔。
云倾公子眼眸轻转,幽幽地道,“你听到了?”
“嗯。”冷秋遥点头,但实际他根本没听清楚,但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云倾公子站了起来,侧脸对着冷秋遥,目光移向屋外,自嘲道,“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冷秋遥恍然不解,“云倾公子何必菲薄?”
云倾公子微微回过脸,目光落在冷秋遥身上,良久唇角微微侧扬,俊眉却抑郁成伤,“你为什么娶了凌婉?是因为姐姐的命令,还是你喜欢她?”
冷秋遥良久沉默,其实一切都是因为师父的命令,但自己对婉儿,其实还是有些特殊感情吧,至少她是自己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初见时候单纯的笑,印在心上,有种亲切,其实对于婉儿,自己很想亲近,但如今成了夫妻,却觉得有些怪异。
云倾公子幽然叹息,“凌家庄已经不存在了。我最后只对你说一句我说过的话,我不会再多说一次:不要和凌婉在一起。”
“婉儿已经是我的妻子。”冷秋遥不解云倾公子两次如此说。
云倾公子惨笑,“算了。我说过只说最后一次。”话完就猛咳了一声,一口血居然就吐了出来,本来总是雪白的脸晕开了赤色绯红,看去很不一般。
“云倾公子,你怎么了?你有伤在身?”冷秋遥心惊了一下,不自主地有些关心和焦虑。
云倾公子抬手制止冷秋遥的关切,冷声喝到,“别碰我。”冰冷疏离的语气有些击中冷秋遥的心,冷秋遥收回了手。
云倾公子清冷地道,“你好自为之。”说完猛然离去。
“云倾公子。”冷秋遥觉得他在生气,却弄不清理由。“在下可曾说了什么话让公子不愉快?”
“没有!”云倾公子停步,回身轻笑,“无关何来错,不过在下,庸人自扰之。”
冷秋遥只觉得云倾公子眼中的光很冷,仿佛冰刃,确信自己确实有什么地方惹了他的嫌恶。“在下不知何处得罪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云倾公子不语,微微低下眼眸,良久才道,“无心总惹是非,有欲才是情仇,江湖天下无欢,醉梦生死成烟。功过穷途堪笑,仙踪末路不言,雪纷无意恨天,无念无命无关。”云倾公子蓦然勾唇,笑意如水寒,眸光如月凉,语气高傲,“浮生无梦,我本过客,平素有恨,君且无关,残颜是凡是俗,贱骨非圣非仙,岂敢论卿对错!”
冷秋遥蹙眉,云倾公子已经绝然而去,虽然冷秋遥没有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确认的是云倾公子在生自己的气。
冷秋遥一面思绪纷乱,一面已经告别元鲤出了门。其实这些天,冷秋遥给师星尘的问安信一直没有间断过,冷秋遥心底的事其实很多。例如还有桑弦,因为慕容翱的事情,冷秋遥愈发不放心桑弦。
师父说话就一定算数,她绝对按她说的,没有折磨桑弦,但桑弦到底怎么样,还是无法放心。这么久,师父和幻仙宫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也不和自己联系,或许是为了考验自己什么,但即便自己飞鸽传书也没有丝毫的回复,还是有些失望。
只是不自觉的,冷秋遥还是来到了等候消息的地方,雪地只有一行他自己的足印。幻仙宫从来不下雪。遍野的白色,天下皆白,人成了一点黑,却着实太渺小。
冷秋遥在心底默默地念了声师父,怅然之余打算离去,却听到扑扑的声音。转头间,却见一只白鸟飞落,落在枝头,惊落了昨夜压枝的雪。
“白霜?”冷秋遥有些怀疑,因为白霜只是只白鸽,还是师父在自己六岁那年亲手送自己的,也是师父成为幻仙宫宫主时送给自己的礼物。
但白霜在师父送到自己手上后就逃跑了,虽然它还在幻仙宫盘桓,但没人能捉回来,至少自己起初试过,还不小心打翻了师父屋外的花。白霜比一般的鸟儿机灵太多,就算冷秋遥现在的轻功想抓住也要废些周折。奇怪的是,冷秋遥觉得白鸽似乎不是长成这样的,至少自己离开幻仙宫的时候,白霜还只是只在幻仙宫飞旋有些鬼机灵般的普通白鸽。但又觉得那鸟儿看了自己一眼,却很是熟悉,如果是白霜,那么好像不过几个月,白霜就长成了别的鸟,尾羽过分的长长了,几乎和它的身子等长,白色如新的羽毛在白雪中夺去了雪的纯净,头顶长出了一缕绒毛,似乎是羽冠,如同羽扇。
白霜在枝头梳了梳羽毛,才乖巧解人心意般地落到焦急得冷秋遥手上,黝黑的眼珠映着冷秋遥惊愕的脸。冷秋遥很是惊讶,因为白霜这九年都没接近过自己。
白霜的脚上绑着一个小小信筒,冷秋遥发觉就抽下了,松了手后,白霜自己跳上冷秋遥的肩头低头躲进羽翼里,似乎是冷,还是想要睡觉。
“凌家湾,乌木船,雪霁日初。”落款:师星尘。纸上还有幻仙宫的凤羽标记。是师父。
师父在凌家镇附近吗?信上是说雪霁,日初,是朝阳出来前吗?冷秋遥也没多想,离开了凌家镇,白霜就一直在冷秋遥肩头睡觉,一路渐渐地人多了起来,见到冷秋遥,几乎人人侧目,也不知是注意到冷秋遥行色匆匆还是那只瞌睡的白色鸟儿,但冷秋遥自己并没有多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