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师星尘就着烛火看着桌上的两包药粉,迟迟难眠,凌琬若是就这么死了,那就真的遗憾了。琴徵说,有两个大夫在救凌琬,一黑一白两个老头,应该是黑白无常,看来不必担心凌琬安危问题了。骆丝苒倒是睡得依旧安稳,真是一点都没有戒心。突然,屋外传来脚步声,师星尘把药收进衣服内,走到门前,听着屋外的声音。
“敢问两位前辈,婉儿怎么样了?”是冷秋遥的声音。
“孩子没能保住,但好在人没事。”白无常那始终语中带笑的声音传来。
“这是续骨断玉膏,她手臂上的伤,半个月就能复原。”冷漠带怒的应该是白无常的声音。
“多谢两位前辈,晚辈一定铭记大恩。”
“能下如此狠手,对方和那丫头有仇吧!”白无常依旧是笑笑的声音。“或者和你有仇?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冷秋遥迟疑了一下,才道,“在下也不知是何人,竟然对婉儿如此狠毒。”
“哈哈……江湖恩仇,难以算清。你身份也不简单,自己也多加小心。”白无常道。
“多谢前辈提点。”
“我们两老头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白无常说完就和黑无常下楼,听声音应该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师星尘和凌琬,琴徵在用早餐时,冷秋遥下了楼,走到桌前,道,“云倾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你什么时候学会偷偷摸摸了?”师星尘依旧不紧不慢地嚼着馒头,眼皮都没抬一下,“有什么就在这儿说吧。”
琴徵端着粥让开了位置,去了隔壁桌和琴商一起,琴娘往师星尘旁边靠了靠,放下碗筷,媚笑道,“冷公子,有什么话大可以直说。我家公子和你也算交情不斐。”
凌琬埋头吃东西,瞥了几眼冷秋遥,又瞥了几眼师星尘,很乖地用馒头堵住自己的嘴,让自己不至于说出什么话,怕坏了师星尘的事。
“云倾公子,请问你知道是谁伤了婉儿吗?”冷秋遥一脸愁绪,怎么看都是万般不相信和痛苦的模样。
师星尘道,“你的婉儿没告诉你吗?她说的应该比我的更可信。”师星尘放下了碗筷,基本只吃了半个馒头不到,一碗小米粥,也不过动了几口。“她告诉你是谁?”
冷秋遥沉默良久,眉头越加蹙紧,压抑着声音,“她说是师父。但师父不可能这么做!”
骆丝苒叫了声抬了下头,冷秋遥这才注意到凌琬,很惊讶,“骆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自然在这儿。”师星尘淡淡无谓地道,骆丝苒一脸惊奇,琴娘也是片刻没反应过来,师星尘手扶着桌子站起,“既然凌姑娘已经告诉你了,我还有必要说吗?”师星尘擦过冷秋遥要上楼。
“你真的有看到是家师所为吗?”冷秋遥追问,“师父为什么要伤婉儿?如果婉儿哪儿惹师父生气了,师父完全可以……”
“杀了她。”师星尘淡淡地道,“而根本不会给你机会救她。”冷秋遥惊愕住,师星尘回眸冷光扫过冷秋遥,淡淡一笑,飘忽若云,捉摸不透,“你和你的婉儿做了什么让你师父生气,难道你自己会不知?”师星尘说完冷笑了一声,撇下冷秋遥上了楼。
骆丝苒咬完最后的馒头,瞥了冷秋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琴娘却抢先了一步,“冷公子,如果真是你师父——师星尘,你要伤她给你的婉儿报仇吗?”
骆丝苒也似乎很期待冷秋遥的回答,不自觉地和琴娘靠在了一起,冷秋遥心头微微一悸,倒没多犹豫,摇头道,“不会!我不会以下犯上伤害师父。”
“为什么?”琴娘又不紧不慢地问,嘴角那一抹媚笑透着点高深和玩味,“因她是你师父?还是……”
“不……是。”冷秋遥突然打算了琴娘话,“不管怎样!如果是师父伤了婉儿,就由我承担。”
“哦!”琴娘翻了下眼,“没人告诉你,你这是愚孝吗?如果师星尘杀了凌琬呢?你也会这么做吗?”
“是!琴姑娘请不必多说。在下打搅了。”冷秋遥转身离去,骆丝苒和琴娘对望一眼,良久同时别过脸,同时起身争着往楼上去,但他们还没上楼,就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
冷秋遥原本是要回屋看看凌琬如何了,再准备叫人送早点个凌琬吃,但刚刚推开门就听到云倾公子那边屋传来的落地声。冷秋遥急退出自己屋,甚至没来得及关门,急掠到云倾公子屋外,一掌推开了门,同时数根银针飞来,一张白纱飞过,银针全数被卷走。只见屋内一个黑衣人接着又是一把毒粉被洒向云倾公子,云倾公子收回手中的长白练似乎已经来不及,只将药粉卷进了一部分。
一见冷秋遥,蒙面黑衣人跳窗而逃,冷秋遥要追,白纱再度横了过来,先拦住了冷秋遥,后又如同灵蛇一般弹飞到窗户上,再一回首,竟然将窗户关了回来。“云倾公子。”冷秋遥虽然在明月楼那次就知道他会武功,但刚刚还是条件反射地想到救他,但结果似乎反而误了他。
“公子。”琴娘和琴徵都冲了进来。
师星尘手中的白纱长练落地,咳了一声,嘴角一片殷红,脚下不稳,故而退后了一步,似乎要往后晕倒。“云倾公子。”冷秋遥手臂拦在背后扶住了师星尘。
骆丝苒也进了屋,脱口而出,“师姐姐。”喊完才发觉不妥,忙捂住嘴。
冷秋遥现在十分的焦急云倾公子是否中毒,所以没注意到骆丝苒的声音,“云倾公子,怎么样了?”
“别碰我!”师星尘怒道,“滚。”说完一掌打开了冷秋遥,人却因为反冲力扑到了桌上,“滚开。”
“公子。”琴徵和琴娘扶起师星尘到床边,骆丝苒忙上前,望闻问切后,疑惑地道,”师姐姐,你没事啊?又没伤又没病,怎么会吐血?”
“我没事。让我休息会儿就好。”师星尘道,“你们都出去。”
“是,公子。”琴娘和琴徵抓住还在疑惑的骆丝苒退了出去。
冷秋遥转身也要走,师星尘叫道,“站住。”师星尘话完又是一阵咳嗽,咳了一手的血,“过来。”
冷秋遥担心地走近,“你怎么样?凌姑娘没诊出病因。你的病真的很严重吗?”冷秋遥突然有点理解他,他的易变,或许就是因为他的病的折腾。如此一想,冷秋遥对他又多了心疼。
“我要你的血。”师星尘道。
“什么?”冷秋遥以为自己听错了。
师星尘却没给他反应的时间,一把把身高上造成距离冷秋遥拉下来,抱着冷秋遥就扯开衣领,咬在了肩头。冷秋遥痛得几乎想用内力震开,但刚刚一提起功力,闻到师星尘身上的香味,冷秋遥心头蓦然一紧,一阵迟疑,最终没有动力,反而坐在了床边任由他,只不动声色地忍住了肩头的剧痛。心想着他或许是报复自己连累了他吧。
师星尘离开冷秋遥的肩时,总是淡如浅色樱花的嘴唇沾着血而嫣红如魅。师星尘盯着一直没反抗的冷秋遥,不痛吗?看他肩头那一片血肉,怎么可能不痛?师星尘再抬头与冷秋遥的眼眸交汇,只发觉那眼中没有任何怨怼,只有一种可怜、关心和包容。
“出去。”师星尘甩头别过脸,喝到,“滚出去。”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也不屑你的关心,你算什么东西。我会这样都是你害的,冷秋遥,全部都是你造成的。
“你这样子就好些了吗?”冷秋遥语带温柔地问。
“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给我滚!”师星尘再次喝到。
“对不起,刚刚是我连累了你!你好好休息。”冷秋遥说完才似乎歉疚地离开,出门后关上了门。
师星尘狠狠地一掌拍在床边,因为没有用内力,手自然痛得发麻。昙花一现,情亦将死。我师星尘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错用了婵娟心法救了你冷秋遥,我怎么会傻到把我的血和命交给你。
十年前,夜色无声,明月如霜,师寒衣背对着师星尘,问道,“你知道你该怎么做吗?”
师星尘没想到自己比想象的还镇定,所谓事实永远是出乎意料却可笑的,老天,你捉弄我还不够吗?从八年前到现在,老天你以为你还能把我怎么样吗?
师星尘冷静地道,“我知道!到了那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他。”
师寒衣的语气松软了些,“人都有命,争不过的命,我师寒衣一辈子从不认输,却也没争过所谓的命。而你,你更有你的命,你的命在你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你身上的血注定了你必须承受这个诅咒,就和你娘一样。你娘就死于昙花印。”
“我不信,我不信我非得依靠他才能续命,我宁可死。”
“你死了你的仇呢?多少人因为你而死!你都忘了吗?”师寒衣转过身,怒气再次上来了,“这些年,我一直没告诉你,想让你自己想起,但我真是怎么也料不到你会为了救那个孽种,而犯下如此大错。”
“星尘知错。”师星尘叩头下去。
师寒衣抬掌几乎要打,“或许这就是天意!逃不过的仙家族长的命!但无知对你就算最大的罪过。”师寒衣最终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印下了五个指印,怒道,“这个错不是那么容易纠正的。你很可能会为此万劫不复。你做下了孽障就自己承担吧……”
“星尘会解除诅咒,亲手杀了他。”
“如果可以解除,以你娘和你爹会找不到吗?你……只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每一句话,不能轻易放过那个小孽种。”
“星尘永生不忘。”
冷秋遥,我一定会好好折磨你,让你在这世上吃尽苦,再亲手杀了你,一雪你带给我的仇恨和耻辱。